此刻祁府虽外面,府里却是喜气洋洋,连回廊里走动的丫鬟婆子都乐陶陶。屋檐下管妈妈正指挥一对对丫鬟们清扫回廊、铺设地毯、擦洗花瓶,忙得脚不沾地,她新收的干女儿不解,问道:“妈妈,这可是有什么喜事?”,管妈妈悄声说:“三少爷回来了,府里要摆宴席呢,只是不让声张。”
沿着抄手游廊,过了一道檀木雕刻着牡丹锦绣的垂花门,便是祁夫人所居住的品言堂,此时平言堂里祁夫人和祁非凡正在商议事情,祁非凡今日里一身霜灰色细布长衫,圆领,大袖,下施鸭卵青色横襕为裳,腰间襞积褶成居家的样子,清幽雅逸,越发衬得他风度翩翩,俊逸非凡,他满脸不解:“娘,三弟如今立下了大功,官家的赏赐应当不日将下来,娘不张罗着晚上的家宴,却将我叫来是何意?”
祁夫人今日里穿着一身松柏绿的长衫,配着赤金色褙子,最引以为傲的黑发上簪一只赤金仙山瀛洲簪,还在鬓角依照着汴京城里的习俗插一小束剪成蝴蝶纷飞的楸树叶子,一张口眼泪便落下来:“我的儿,你不知道,三郎为了探得契丹宫帐军共有几个行营,最后居然只身入了契丹军营。你大哥来信说,一斤跟着三郎,只见三郎当时那个样子,一脸的生无所眷,竟然是置生死于事外。”,她说着拍拍胸脯,心有余悸。虽然自第一天成为祁家妇的那天起就伴随着提心吊胆,可是自己自幼宠爱的小儿子遇到这样凶险,心里还是后怕,想起自打收到大儿子的信以后心中就忐忑不宁,又恨恨的说:“还不是为了那个当泸卖菜的厨娘!”
二郎温言安抚她道:“娘可是多心了,祁家儿郎个个为国赤胆忠心。需要探清敌人虚实,有时候深入虎穴也是应该的。”
祁夫人出言反驳:“那可不是,你大哥说看那势头,却是心无眷恋的,劝我应了他。”
祁非凡只觉一阵阵头痛,皱皱眉头道:“那您就应了他吧。”
祁夫人横眉冷对,她一贯是气质冷清凛然大气的人,骤然犯起脾气来居然让祁非凡也心里胆颤:“哼,为了一个女子弄得无君无父,这可是混账了?”
祁非凡看她并不松口,心知无奈。自己这个娘亲出身临川王家,自幼秉承庭训,临川王家是王安石,不仅配合神宗实施变法,现在还在延用的青苗法,均输法,保马法均是王宰相当年所立,而且此后几任宰相吕惠卿,曾布,蔡京,都是他的门生。可以说是门生故旧,遍布天下,便是如今过去了一百年,尚且余威犹在。
临川王家门风极好,世代俱不骄纵,子弟读书有成,族学临川书院成了举朝学子向往的书院,王家却越发谨慎,男娶女嫁俱是择那清贵之家,便是前朝里仁宗皇帝瞧上了王家的三小姐做儿媳妇,许以王妃之位,都被王家人硬生生给拒绝了。
所以当时祁家求娶祁夫人的时候可是很费了一番波折,没想到两位年轻人看对眼了,祁老太君只好舔着一张老脸,三顾临川王家,连当时的大儒宋清逸都请去做说客才娶得祁夫人回来。
祁夫人带着王家人的骄傲,被教育得很是清贵,便是立在厅上一句话不说,都满身的凛然正气。她又注重门户,京中那些皇亲贵戚家里,她都不甚看在眼里。若不是祁家如今有太多人虎视眈眈,她早就给三个儿子都聘了百年世家的读书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