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一命”,或许是说,她本应该淹死在水里的。
可是把她扔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算什么救人?
黄昏暖洋洋的光照在女童绒毛尚存的脸上,她歪靠石壁,睁得很大的眼睛里空空,手指不安地绞着。
脚踝的伤口阵阵疼痛,疼得受不了了。她站起来在石块中寻觅,想找找带队师兄的指给她的杀菌止血的草,长长扁扁的,柔软如纱。
指尖拨过草丛,翻动草叶,倒是在叶片下看到发现了一只小小的海螺,她将海螺捻起来,急切地从洞孔往里看。
她饿极了,如果能发现活物,生的她应该也吃得下去。
只要能活。
然后她往青鹿崖去,做丹东的内门,然后成了最好的,等他离不了她,她就翻脸,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让我死掉?
可她真的活得了吗?
在勾栏里,她胃痛不去吃饭,饭就没有她的;她未赶上量身,衣服就没有她的。
“没有就没有。”面对她怒气冲冲的质问,印三娘放下棋子,眼睛瞪大,“二十多个小孩子,我哪里记得谁来谁没来?”
“又不是二十多个千金,二十多只马驹罢了。”
衡南母亲就歪在对面,一手支着手肘,另手里支着一杆烟,在烟雾里静静地看棋盘。那女人眉眼美艳,可脸上好像笼罩一层雾霭,那雾霭是她的冷和倦。
她磕磕烟袋,嗓音沙哑:“饿几天,就会抢,会争。南南你记得,我们这起子人,命贱,没人专程记得你。别学那千金脾气,自己不操心,还指望谁惦记?”
二十多个孩童,就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两百余个孩童,谁又能发现有一个她不见了,落在了遥远的孤岛呢?
她噙着眼泪看了看海螺,又向外倒了倒。
不知死去多久,壳里只倒出陈年的砂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