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起父亲贾代善说的话:而自己那一颗本心,却是一定要守住的——守不住,又如何辨得清他人之心是善是恶,是明是暗?
至此,他终于明白了,全然明白了,也从此晓得了该如何剪除心里的恶念,往后如何做人,如何守住亲朋挚爱、阖族大家。
“说得很好!”贾赦很平静地赞了一句老夏妈。
老夏妈登时心生欢喜,以为脱罪有望。
谁知贾赦又问了一句:“夏妈,我媳妇是您亲自奶的姑娘,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如何舍得……如何能看着她就这么……”
老夏妈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虽是自己奶的姑娘,哪有亲生的儿子来得亲?”
贾赦点点头:“晓得了,我便成全你。”
三日之后,老夏妈便被送出了城,在荣府的庄子上住了几日,与她的宝贝亲儿子一回合,两人便一起上路——这上路不是去别处,而是随京里那些处了流刑的犯人一道发往北方苦寒之地。
她这才明白贾赦说的:饶她一命,意味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老夏妈一旦意识到自己被姑爷哄了,一路上想尽各种办法要托人给张氏送信。她身上的财物很快都散了出去,那些头发鞋子里藏着的、衣服夹层里缝着的银票,一张张地都送了出去,托人送口信给京里荣国府的国公世子夫人。
她眼看着自己和儿子越走越北,这天气越来越寒冷,她却连个御寒的衣物都买不起了。南边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待熬到了地头,老夏妈无意中向管她的狱卒抱怨起这事,那狱卒一听便笑问她花了多少。老夏妈便老实回答:三百多两。
狱卒惊了:“三百多两?三百多两你都能在这边买个小院子,上下疏通一下,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了。只要你不离开,没人来管你——三年刑满,你再将院子一卖,手里还能攒下点闲钱。你却全送了给人帮你送信?”
老夏妈实在是没想到这一点,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家小姐是我亲自带大的,我就是她半个亲娘……她不会坐看我吃苦。”
“三百两……啧啧,”狱卒感慨与她的出手大方,并不知道她碍于这些银票的面额,没法儿把钱拆开来花。“既有这三百多两花出去,想必这世上总有些忠于人事之人,能替你把信送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