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真怒,言辞登时喷薄而出,哪里还有半点口吃之相?
“本王之所以推崇本书,不是因为它在将道理传授与人,正相反,它在教世人不要被假象所蒙蔽,而是教人自己去动手,去一项一项地证明!”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毛大人,你若昨夜在场,便会知你那些‘想当然耳’,在实证面前,最是不堪一击!”四皇子紧紧地盯着那口舌伶俐的礼部中年男毛大人,对方被他的气势所慑,当真有点儿“不堪一击”的样子。
“话……话虽如此——”
那夏省身似乎也被四皇子这番顺畅至极,又极富冲击力的言辞给震住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四殿下也实在不必,不必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此‘实证’,更加不必将这《万物之理》刊印,散发给平头百姓……”
贾放心想:这恐怕才是礼部这些官员最真实的想法。他们认为四皇子的所作所为,犯忌讳的并不是他在东门宝塔做了什么“实验”,而是他将这些理论学说与庶民分享,甚至引导庶民们去理解,去接受这些知识。
说白了这就是个话语权的问题。
士大夫阶层生怕这先例一开,他们以后渐渐地失了话语权,泯然众人矣,那寒窗苦读金榜题名又有个什么意思?
谁知四皇子缓缓地抛出一句:“本王乐意!”
天家风范,尽显无疑。他的态度既冷峻又清晰:皇家与士大夫共有天下云云——那是前朝,本朝不吃这套。
如今夏省身倚老卖老,摆起皇子老师的谱,在抓不着错的前提下,还对皇子做事说三道四,便不再占理。
“这……”
夏省身嘴唇一颤,其余想说的便也说不出了。
*
贾放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陪着四皇子,与一大群礼部的官员在宫内对峙。而且从双方的态度看,这事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了局。
“夏大人,叫咱家好找——”
这时,突然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
阶上,立着一个看上去挺年迈的太监,两道长眉低低地垂着,已经成了花白色的。
夏省身双眉一抖,多少流露出一些鄙夷与不快,但还是不得不转身,朝声音来处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