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秀浑身不停的抖,尤其礼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跟没穿衣服一样,光溜溜的被人观看指点,头使劲低着,除了哭还是哭。
兰惠眉头皱的紧紧的,跟姜念说“这老太太难缠的很,这事不好整,陆聿又不在,不行让顾政委过来。”
何月也说“我去找邝副团长他们。”
姜念却是看着吴老太太问了一句“藏钱的鞋子你天
天穿着吗”
吴老太太愣了下废话,我不穿着还能放家里”
姜念笑了下,眼底却是冷冰冰的“既然是藏在鞋底,又天天穿着走路,到晚上肯定会拿出来看钱在不在,而且你前面也说了,那钱是你一分一毛攒的,怎么会是整三块钱”
见吴婆子想说话,姜念又立即堵住她的话茬“如果你要说这三块钱是找谁,或者上哪想法子换的整三块钱,那就说出来,我们正好找保卫科,让保卫科的人去调查,看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要是有这回事那也算是给你作证了,要是没有,那就是你说谎了吴婶子,诬陷别人偷盗的罪名要是捅到保卫科去,你可是要写检讨,被批评处分的。”
吴老太太压根没想这么细致,见姜念说的头头是道,一下子也慌了,也不管什么零的整的,一口咬死道“是零的,反正我不知道有几个几毛几分,凑起来就是三块钱。”
姜念冷笑了下“到底是整钱还是零钱”
吴老太太这下一口咬死“零钱”
姜念看了眼田麦,话锋一转“说整三块钱的也是你,改主意说零钱的还是你,一口咬死邝秀偷你钱的还是你”
姜念这话一点出来,旁边的田麦瞬间反应过来“你压根就没丢钱,你就是看我们秀儿不顺眼,你上次在家里用棍子打秀,吓得秀跟我去集市上被人冲散跑丢了,找了半晚上才把人找到,邝盛把你说了一顿,你又想把气撒到秀儿身上,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糟蹋秀儿是不是”
然后在吴老太太要说话前又继续道“你的钱是整的零的你自己都不知道,还一口咬死秀儿偷你钱了那我还说我的钱丢了,有零有整的,非说你偷了,你偷了吗”
吴老太太头顶冒火“你放屁谁偷你钱了谁看见了”
田麦说“我看见了,你偷我钱了,偷了我八块七毛四分钱,还有两斤粮票和两尺布票呢。”
吴老太太
对付这种无赖就得用无赖的法子,讲理是讲不清的。
这钱到底丢没丢,在场的军嫂们也都看出个七七八八了,这老太太就是心狠还记仇,故意来坏自己孙女的名声出气,这种人被天打雷劈都不过分。
最后这事也没闹起来,吴老太太气得跑回去了。
姜念也因为这件事被军嫂们高看了几眼,大家先前还私底下议论,陆团长娶的媳妇看着漂亮,但结婚这天娘家也没人来,人跟着陆团长也不知道是不是清白,指不定性子也不好相处,今日一看啊,觉得陆团长媳妇可真厉害。
能把她们女人说的这么伟大,给她们女人争了一口气,还能让难缠的吴婶子败下阵来。
兰惠对姜念说“真没看出来,你觉悟还挺高。”
姜念抿嘴笑了下,兰惠续道“我也讨厌家里重男轻女,凭什么女人一生下来就要比男人低一等我们妇女也能顶半天。”
这也是兰惠为什么在扫盲班努力学习的原因,她小时候喜欢读书,但家里
人都说女孩子读书没用,将来都是要嫁人的,读书再好也是送给别人当媳妇的,都是浪费钱,所以自从部队有了扫盲班,她每天都来,想把小时候空缺的都补上。
何月也说“我觉得姜念今天说的特别好。”
姜念道“我说的是事实。”
一个家庭因为重男轻女,有多少女孩子从小心里就开始受创伤,这个创伤是需要一生来治愈的,她邻居家的女儿就是这样,因为家里极度的重男轻女,导致她从小生活在受委屈,被冷落缺爱的家庭里,长大后去了社会,再没见她回过那个家里。
田麦一直握着邝秀的手,也心疼自己的女儿遇到这样的奶奶,她对姜念说“这次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家秀儿就要背着偷钱的骂名过一辈子了。”
姜念看向邝秀,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又瘦又小,低着头,肩膀缩着,哭到最后都没声了,姜念走过去,犹豫了一下握住邝秀的手,她的手很凉,但手心都是汗,邝秀吓得颤了下胳膊,想抽回自己的手。
姜念低声说“你很棒。”
邝秀抽手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眼姜念,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漂亮的姜婶子,接触到姜念眼底和善的笑意时,邝秀抿了抿唇,又低下头,再次试图抽
回自己的手。
姜念松开她的手,笑道“你不畏惧你奶奶的诬陷,坚持为自己证清白,真的很棒。”
从来没人说过她很棒,奶奶一直说她是赔钱货,一出生就应该淹死在痰盂里,爹总说那是你奶奶,长辈说话你听着就行了,娘总说赔钱货就赔钱货,别理你奶奶,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你很棒,坚持着自己认为对的事。
邝倩看着姜念,抬起头小声说了一句“姜婶子,谢谢你帮我姐姐。”
邝倩比邝秀小一岁,今年也才八岁,眼睛里有几分灵动,虽然也自卑,胆怯,但却比邝秀好一些,这孩子的心理承受压力也比邝秀要强大。
姜念笑道“你也很棒。”
这件事在一上午的时间就闹开了。
中午的饭点,邝家乱成了一锅粥,邝副团长前脚刚到家,后脚田麦就把扫盲班的事一五一十,绘声绘色的说给邝副团长,邝副团长越听眉头皱的越紧,看了眼自己娘关着门不出来,火气上头走过去使劲砸门“娘,你出来你啥意思啊,你是不是诚心想让你儿子被部队除名”
老太太就躲在屋里不出来,嘴里还不停的咬死邝秀就是偷了她的钱。
邝家闹了一下午,邝副团长下午都没去团里,在家里处理这一摊子糟心事。
老太太故技重施,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邝副团长没办法,这件事又是重拿轻放,田麦也因为这件事跟邝副团长吵了一架,那一层楼几乎上都在听邝家的吵闹。
贺团长家,一家四口坐在方木桌上吃饭,晚上就简单的咸菜萝卜和玉米饼,兰惠把今天在扫盲班的事给贺团长说了,贺团长一愣,瞥了眼兰惠“她真这么说”
兰惠道“那么多军嫂耳
朵都听着呢,那还有假”
贺团长笑道“陆聿这小子有福气,娶了这么个明事理的媳妇。”
兰惠
她用筷子敲了下贺团长的筷子,瞪他一眼“你没福气我不明事理我还给你生了两儿子呢。”说完对贺鸣和贺兵道“娘说的对不对”
贺鸣和贺兵赶紧点头“娘说的都对。”
贺团长
他没好气的笑了下“我啥时候说你不好了你是咱家的老大,你说啥都对。”
经过扫盲班那件事后,姜念每次被兰嫂子叫着去扫盲班,都会有军嫂主动跟姜念打招呼,话语里都带着和善的笑意,姜念一边绣图,一边去扫盲班,日子倒也过的充实,就是这两个月和陆聿睡习惯了,从他走后,一个人睡一个被窝,总觉得冷冰冰的。
自留地里浇水的事姜念也惦记着,隔三岔五的过去看时,发现地里已经浇过水,她还去问了何月,这才知道方营长这段时间忙的没时间,姜念觉得应该是陈尧浇的水。
转眼间陆聿已经走了半个月了,这期间一个电话都没来。
姜念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只知道他出任务去了,这天中午,警备员过来找她,说有她的电话,姜念高兴的跑过去,接上电话刚准备叫陆聿,听见的却是张笑的声音,她愣了下,问道“你下个月生”
张笑笑道“嗯,姜姐,你到时过来吗我想见你。”
姜念笑道“过去。”
她也想张笑了,过去陪陪她,也去看下徐燕和两个孩子,也不知道这几个月她们怎么样了。
和张笑聊了几句就挂了,姜念又在家等了两天,还是没有陆聿的消息。
他之前说快了半个月,慢了一个月回来。
姜念看了眼桌上放着两人当初照的照片,陆聿穿着白衬衫,英俊的面孔上带着笑意,手搂着她的肩,仅仅只是一张照片也能看出他在护着她。
姜念托腮看着眼前的绣图。
她想陆聿了。
每一天都在想。
第二天吃过早饭,何月过来了,问她去不去菜站买菜,这个点菜还没长好,姜念说去,她换了身衣服,两人走到楼下,何月看到楼道里放着的自行车,已经在这放了两个多月了,陆团长买回来就没见姜念骑过。
这要是换做其她人,恨不得天天在外面骑一圈,炫耀他们家有一辆自行车,也就姜念把它当一块废铁放在这。
别说,她心里特痒痒,于是问姜念“咱们要不骑你的自行车去”
姜念一愣“我脚够不到地,怕摔着。”
而且她不太会骑这种自行车。
何月说“我个子比你高,之前骑过我二爷的自行车,会一点,我带你吧。”
从这里到菜站的路也不近,姜念想了下,点头道“行,但你可要骑稳当,我不想摔下来。”
何月拍手道“放心吧。”
于是何月推着自行车走出楼道,对姜念说“你看我骑稳了再跳上来。”
姜念
她有点怂,害怕跳上去就摔下来。
何月先蹬了蹬自从行,然后跨上去,晃悠了好几下才骑稳,回头看了眼姜念“快上来。”
姜念小跑过去,试了好几下都没敢跳上去,看的何月都有点着急,一着
急车把手就开始晃,她又往前骑稳了稳,对姜念说“快点上来,咱们都出了家属楼了。”
姜念一咬牙,小跑着冲过去,然后抓着车后座就往上跳“你骑稳哎哟”
话还没说完,何月车子连人一块朝右边摔去,姜念屁股刚坐在车后座人就往后倒,眼看着就要重重摔在地上,腰身一紧,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抱住腰转了个半圈,姜念后背贴着对方的腰侧,整个人的力量都挂在男人的手臂上。
何月也没摔下去,男人另一只手撑住车后座,帮何月稳住了人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