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懒得争辩,朝林湘看了过去:“快走吧。”她催促,“用不了多久,树林会长回去,到时就麻烦了。”
林湘颔首,没有多说,挥起马鞭,驾车离去。
半道回了一次头。
黑发恶魔姿态从容,对她微笑。
……他故意的。
表面芙蕾秀肌肉,实则他在秀肌肉。
林湘眉心紧蹙,低下头,看向摆在身侧的镜子——她原本打算走的远一点,马上敲碎它,有多远扔多远。
她低哼了声,谨慎地收起镜子。
不甘心,不服气,可更多的,是警醒。
魅魔摆明了告诉她,不仅他比她强,他的手下也比她强。
烦死了。
那么强,那么厉害,她能帮他什么?
莫名其妙的怪物。
这下林湘一定不会把他的镜子扔了。她多聪明,一点就通。
魔王轻笑。
芙蕾瞥了瞥他,问:“您和小新娘离婚了?”
魔王不答。
“那以后不能叫小新娘。”芙蕾叹气,“要叫小前妻了,真是比流星还短暂的婚姻啊……”
魔王侧眸:“为什么给她血蜘蛛膏?”
“巫神木魔杖带回人类世界,不护理的话,最多放上半年就坏了。”芙蕾奇怪,“我还在想,怎么您不提醒——”
“她送奸夫。”
“……”
芙蕾沉默。半晌,庄重道:“陛下,我对您忠心耿耿,赤诚之心千年不变,之前真不知道这事。”
魔王:“初犯无罪,再有下次,送你深渊一日游。”
芙蕾:“……”
她望着马车离去的道路,两旁的树木开始迅速生长。
她问:“奸夫还是之前那个南部之光?”
魔王默认了。
“你不是说分手了?”
“一个死缠烂打,一个藕断丝连。”
“……那人,实在普通。”芙蕾不能理解,“难道他隐藏了实力——”
“没,就是那么弱。”魔王淡淡的,“有天赋有潜力,谨岩不会教。”
“缺少您这样一针见血的良师。”
“我宁愿教不死者怎么对付我,也不教林湘的奸夫。”
芙蕾笑。她抬了抬头:“有人来了。”
来的是女巫。
苏珊从扫帚上下来,恭敬地呈上一个信封:“陛下,娜娜莉大人向您问好,她叫我把这个交给您。”
魔王拆开信封:“也代我向娜娜莉问好。”
“娜娜莉大人还说——”苏珊停顿,考虑该如何开口,“您的新娘有些奇怪,疑似会使用阿克利坎人的巫术,绝非普通人类。”
信封装的是两张粗糙的纸,上面用血画着奇怪的图案。
魔王拿近了轻嗅,是林湘的血。
“岂止有些奇怪。”他笑了笑,血瞳温柔,语气也温柔,“……是不可救药的小怪物。”
深夜十一点半,夕照口岸。
几名守卫队员耐不住困乏,频频打呵欠。
一名队员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小声问:“……他怎么还在?今天是他生日啊。”
“湛副队长调来一个月,每天守在这,风里雨里不缺席,轮到他休息也不走。”同伴摇了摇头,“说真的有点佩服他,年轻人就是拼,精神可嘉。”
“……工作狂。”
“对了,你祝他生日快乐了吗?”
“没,谁敢啊?他看起来不仅不快乐,还很不爽。”
“就是,一天到晚冷冰冰的,也不跟人讲话。”
“南三省的天之骄子,排名第一的青年魔法师,前途无量——人家能不高冷吗?”
……
旁边一人突然插话:“我听说,湛副队长马上要调回去了。他申请了好几次再留一段时间,上面没给他通过,还命令他时间一到,必须回去。”
“八月他们魔法师不是要考试吗?”
“八月中吧,大家还等着他给咱们大南部争光呢。”
“左手剑右手魔杖,耍帅一流。”
“大名鼎鼎的南部之光唉,在这里坚守了一个月已经够奇怪的了。异能管理局哪舍得放他天天日晒雨淋魔物咬的守城门。”
“这不怪他自己吗?没事就爱去无主之地散步,魔物不攻击他才怪。”
“队长一定向上面反应过,副队他脑子不对劲。”
“每天平均说话不超过三句,经常一整天憋不出一个字。”
“来了这么久,脸上的表情从没变过。”
“他压根就没表情。”
……
又过一刻钟,车轮滚过尘土的声音,渐行渐近。
队员愕然。
下午五点夕照口岸就关了,不准出入通行,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车队前来?
莫不是……恶灵。
众人一阵毛骨悚然,头皮都发麻。
有人吹响哨音,城楼上的守卫各就各位,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队员们屏息凝神,握住枪械的手心满是冷汗。
盛夏的夜晚,闷热而压抑。
一辆孤独的马车冲破夜幕,逐渐驶近,不消片刻,已经被近处的灯光笼罩。
众人一愣。
有人脱口而出:“白精灵?”
其余人等惊讶极了,眯起眼想看清楚驾车人的相貌。
白精灵一向与人类交好,甚至擅长伪装成人类。
与暗之国相邻的好几个国家都有记载,上个世纪,偶尔会有顽皮的白精灵少年、少女,前来人类世界探险。
可那是上个世纪,多少年前了。
队员们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唯独沉默了整整一晚、独自守在城墙下的青年,突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他速度飞快,几次短距离传送,倏忽便拦在马车前,如钉子一般杵在那里不动。
队员们惊骇又恐惧。
“回来!”
“危险,戒备!”
“谁冲出去了?”
“副队自己过去了!”
“对方身份不明,他不要命了?!”
同时,他们也看清了从黑暗进入光明的马车。
驾车的是一名少女,打扮的像精灵一族。一身纯白色亚麻长裙,清丽而飘逸。
容颜如画。
深沉的夜色之中,仿佛来自仙境。
少女昏昏欲睡,眼睛半睁半闭。突然来了个人挡在马车前,也不惊慌,一拉缰绳猛地停住,抬手打个呵欠,懒洋洋的。
“别慌,口岸关了,我知道。”她摸出证件,睡意席卷,声音软绵绵的没精神:“长官,通融一下,我有外交通行——是你?”
看清来人,她怔了怔。
林湘觉得路上睡糊涂了,有些茫然,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他。
灯光与星月交相辉映。
年轻的军官银色制服,身材笔挺,手执魔杖。
一如初见。
他的黑眸热烈,夜色都被融化。
“……是你啊。”林湘笑了,松开马车缰绳,“那可就太好了。”
他张开双臂,她毫不犹豫地往下跳,笑着落入他怀中,紧紧相拥。
男人抱的那样紧,就像要把她生生揉进血肉中,再不分开。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冷香熟悉的人。
林湘有点透不过气,但她决定原谅他这一次。
“湛南,我回来了。”她闭上眼,轻声说,“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