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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我不往 起一声羌笛 810 字 2023-08-19

没放榜就回来了,什么意思。

陆夫人终日阴沉的脸亮了亮,看向一边的婆子:“这是知道自己考不上,连榜都不看了?”人家可是赫赫有名的临城公子,要脸面的,这是考砸了,干脆回来做出一副自己不看重科举的派头?

不然陆夫人可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就提前先回来了!但凡能中,会有人不等放榜,提前回来?会吗,不会呀!

哎呀呀——这可真是,天都见不得她这些年受了苦,终于老天有眼要帮着她了!这要不是考砸了,跑回来装名士那一套,她真就再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清晖院这边,花厅外来传话的是陆老爷身边得用的长随,这时正恭敬等着。

陆子期漱了口才道:“跟父亲说,我这就过去。一路风尘,不洗净换衣就见尊长,是为不敬,是以耽搁了一些时间,还要父亲使人来催,倒让我不安了。”

长随诺诺应是,跟着清晖院的小厮出了院门,看到小厮进去,他这才抬手擦了擦,秋凉夜晚哪里有什么汗,可每次见到大公子他就是有冷汗岑岑的感觉。

他作为老爷的心腹,曾护送过大公子开商路的。那次遇到了水匪,他找到了大公子想护着大公子跳水逃命。水匪都是亡命之徒,他们这样的行商,遇上也只能怨命运不济,只能弃货保命,认栽就是了。

可就是那次,他亲眼见到大公子杀人。

让他从此畏惧大公子的,不是杀人,而是大公子杀人时的样子:面色淡然,没有一丝表情,只在最后露出了一点嫌恶,因为对方的血溅到了他的下颌。

事后在满船血腥气中,大公子说的第一句话是:“可惜了我这个荷包,上头的绳是音音结的呢。”

大公子说这句的时候,水匪头子的脑袋还在甲板上骨碌碌滚,大公子抬脚嫌弃地挡了挡,第二句话是:“这东西是不是还能换不少赏银?收好,换了银子给你们加菜。”

他亲眼看到水匪睁着眼的脑袋靠住了大公子漆黑的皂靴。

那一年,大公子十六岁。

从此大公子再用那种淡然而温和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他心中总是控制不住打颤,总感觉有涔涔冷汗冒出来。

一路走来,不到十年开拓的商业版图比陆家几十年积攒的都大,如今别说他们,只怕连老爷都摸不清少爷的人到底有多少,少爷的生意到底有多大。

月下站在松柏下的长随,打了个哆嗦,忙往前走开几步,别是松针从领口落进去。长随一边轻轻抖动衣领,一边心道,就是这样的大公子,外面那些年轻的公子小姐到底为什么就认定他们少爷儒雅温和脾气好?

说不清到底是真落入松针还是这长随心里作乱,穿着靛蓝衣衫的长随打着颤儿往陆家主院回话去了。

远远的就看到主院那边灯火通明,好些丫鬟婆子挑着灯笼簇拥着一人进了院子,不用说,定然是陆夫人。

果然长随一进去,就听到陆夫人拔高的声音:“就是再不顺,也不能连个结果都不等说回来就回来了,妾说句不当说的话——”

“不当说的话就不要说了!”陆老爷的口气明显不好了,长随缩了一下脖子,夫人居然至今都不明白大公子对陆家意味着什么。夫人肚子里只惦记着陆家内里争来抢去,可老爷关心的,一直都只有陆家在整个临城的地位。

是大公子凭着十年运作,打开了陆家通往士绅阶层的门,要是没有借机一跃进入那个圈子,他们早已在临城声名赫赫的陆家可就尴尬住了。

长随顶着大厅里僵硬紧张的氛围,上前恭恭敬敬把大公子的话一个字不错地回了。

又是尊长又是不安的,单听这话确实是一个孝道有加的有礼君子。陆夫人无声地哼了一声,真不知道前头这个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会说这些漂亮话的,这些年再也不见陆家大少爷横眉冷对跟陆老爷瞪眼了,只怕连陆老爷都忘了陆家这位大少爷曾多么六亲不认。

陆夫人不会忘,只恨众人糊涂,世人皆醉她独醒,错把奸人当孝子。陆夫人作为始终心明眼亮的那一个,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打击这个装模作样的大少爷,点醒糊涂的老爷,让老爷看明白这陆家到底谁忠谁奸。

陆夫人抽出帕子擦着嘴角:“真这么有心孝顺,就不该榜都没放就回来了,家里长辈能不多想,能不担心?”

不在跟前就不用丢人了?外头还都说什么陆家大公子能干?她呸,再能干也就是个做买卖的,她儿子才是真正要考状元当大官的,是真正光耀陆家门楣的人。可惜陆老爷糊涂,这些年被清晖院那个大的拿读书科举吊着,被那个小的甜言蜜语哄着,这家业都快被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