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白乃却很认真。
也很兴奋。
简直还雀跃。
他涨红了脸,遥指三姑大师背上的褡裢说:“狗屎、垃圾,就是他背着走的。那就是他的责任和道义,凡人看来,只不过是垃圾、狗屎,但他却弃不了、放不下的。”
班师有意挫他,带点讥诮地说:“你不是说过:谁说放不下的,谁到后来还不是放下的吗?这狗屎、垃圾,背着不放又有啥意思!”
罗白乃却一点也不理屈,“禅到头来,还不是为了成佛?佛到头来,还不是人!一翳在眼,犹若空华。谁是佛祖?当下我是!难道成了佛就可以为所欲为,任意妄为吗?那岂不是跟成王称霸没两样!佛也一样要吃要穿,要耕要作,要背行囊救人救世的。人人都说要放下,只不过不想负责任罢了,那就跟脱了裤子放屁一样——没意思,不济事!”
班师仍不以为然,故意损他一句:“你不是也说过什么:把明明是很复杂的事,简化为追‘名’逐‘利’,未免太肤浅了吗?现在又把两个褡裢说成“责任’和‘道义’,岂不也一样着相?”
罗白乃这回耸耸肩,吐吐舌头,摊摊手,道:“道就是如此:说了不增,不说不减,说尽不灭,不说也罢。”
班师见徒弟撑不下去了,也不为己甚,只自下咕咕地说:“我总觉得狗屎就是狗屎,垃圾也不外是垃圾,褡裢也不过是褡裢,哪有什么曲折大道理!”
徒弟听了,居然也没争辩,反而说:“你能这样想,其实也悟了大道理。”
“三姑”纤瘦的身子却执着沉重的禅杖,义无返顾地前行,去会合王小石,护送他们下东南。
他大概绝没想到自己背上的褡裢居然成了大道如天,为此师徒二人,争辩不已。
第十六章 红炉上一点雪 自私、写诗还是大公无私的大师?
一路上,八百里,佛法高深的三枯大师抑或是给罗白乃整治蛊弄得团团转的三姑大师,都背着两口褡裢,跑在前边。
前面有山贼,却听他指挥。前边有盗匪,也先让他给打跑了。
前头若有道上的人物,自会为他开路;前方若有官兵,遇上这位秀气大师沉重的禅杖,可谓倒了八辈子的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