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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也忧心不得,所幸令爱相貌清奇,自有慧福,当不致生大险。大人刚才提到过狄飞惊以静制动,暗中观察──是不是指他正注意着苏梦枕和结义兄弟白愁飞、王小石间的离离合合呢?”

“对于这点,我的看法是:苏梦枕幸运,他在与雷损决战之前,先行遇上这两个有本领的年轻人:白愁飞和王小石。如此一来,占尽优势。如今狄飞惊想要打倒苏梦枕,首先得先拆散掉他们的关系。且看自从苏梦枕残废后,多把事务交予杨无邪、白愁飞、郭东神、王小石等人。王小石对帮会波谲云诡的斗争,不甚热衷,志不在此;而白愁飞又显得过分热心,事事雷厉风行,使得‘金风细雨楼’处于一种锐进但并不平衡、团结但并不和谐的状态里。狄飞惊何等聪明,他自然要静观其变。”

“贫尼倒觉得遇上王小石与劣徒苏梦枕,不是幸与不幸的问题,而是个性使然。雷损一向狡猾多疑,除狄飞惊之外,不肯轻易信人,所以也不容易用得了能人;苏梦枕一向不怀疑自己的兄弟,所以他在跨海飞天之役里,为自己部下莫北神所暗算,但亦为自己亲信郭东神所救,这是因果,各凭修为。”

“神尼所言甚是。这样着来,‘六分半堂’至恨的,要剪除的对象,首要的当然是苏梦枕,但对窝里反的雷媚,自然也恨之入骨了。只怕这是‘六分半堂’志在必杀的两个人。”

“这还不打紧,只是,近日来朝廷主和之风大盛,这样一来,京城里的局面恐怕又要变易,迁都之势,恐已成定局。”

“唉!我们才在战阵报捷,理应把金兵赶回老家去,怎奈朝廷里有的是贪生怕死的人,把好不容易才挣得的大好河山,又得要双手奉送了。果是这样……我少不得也要……冒死进谏了。”

“大人为国犯难,为民请命,贫尼自是深佩,只是国事积弱难返,主政之士罔视百姓疾苦,大局诚难力挽。听说城里有句歌谣:大哥二哥三哥,换换位子坐坐坐,天下又要乱一锅。听说连城里的方小侯爷、龙八太爷、朱刑总、蔡相爷也都想掺一手,连同‘天下第七’这种棘手人物也潜伏京城,听说‘迷天’关七更要卷土重来……天下从此多事了。令爱留在京城,实非安全之计。”

“这样说来,我实在应该再请文弟去一趟,把那不像话的东西绑回来。”

“贫尼只怕也得要到一趟京城,看那些不长进的家伙闹成怎么一个模样儿。”

“难得神尼虽入空门,仍关心黎民疾苦,持剑为道,正是普济众生,解众生厄之菩萨心肠也。”

“这却不敢当,只是尘缘未尽,道行仍觉有不足之处,虽说四大皆空,总有些事仍系怀在心而已。却教大人见笑了。”

这年春末,古洛阳城里,小寒山“红袖神尼”竟千里迢迢拜会温晚温嵩阳,说出了这一番话。

那时候,正是朝政日非,国事蜩螗,大军压境,民不聊生。凡有志之士,不论朝野,均想为国家兴亡尽一己之能,图力挽狂澜,唯天子奸臣互为勾结,培克聚敛、奢侈淫糜、庸驽无能、荒糜误国,局面日不可为矣。

这年初冬,雷纯乘轿过东六北大街,遥见“金风细雨楼”,矗立在阴霾的苍穹下,那么巍然沉毅,又那么不可一世──有什么办法才能使它坍倒下来呢?变成泥,变成灰,变成尘。

雷纯望见一天比一天深寒的天气。

自己春葱般细长,但比雪犹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