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她仍旧会前去斐德路,董安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信箱上始终没有出现让她放心的信号。
直到船期将近,秦水凝终于下了决定,告知谢婉君:“婉君,我暂时走不了了,董安出事了。”
谢婉君眼中染上一股恼色,秦水凝连忙解释:“我只是暂时不能走,既答应了你,你叫我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你先别生气。”
“董安出事与你何干?”
当初秦水凝进提篮桥监狱,谢婉君便记恨上了董安,眼下她不免自私地想,他当真出事才好。
秦水凝放下手中乱作一团的棉线,心知谢婉君绝非什么心怀大义之人,此话并非贬损,只是在她心中,秦水凝三个字才要更重要。
秦水凝对她动之以情,柔声说道:“怎么会与我无关呢?以我和董安的联系,他若出了事,我岂能幸免?”
谢婉君才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一语道破:“正因你不能幸免,才更要送你走。我还嫌这船期太晚了些,恨不得今晚就将你安全送走。”
“婉君。”秦水凝轻叹一声,“我知你不愿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可越是到这个时候,我越不能只保自己的性命,罔顾千千万万的性命。固然我后日顺利登船,脱离险情,你想没想过,那些不知情者又该如何自处?我得想办法联络他们,告知他们。”
“你如何告诉他们?我并非没给你时间,你瞒我这么多天,我已不同你计较,可你若是早些跟我说,我还能帮你,何必落得这番田地?明天还有一天时间,你去通知你的,我不拦你,正好我去将稚芙接来,后日,后日你……”
“我不要你帮我。”秦水凝几乎是嚷出来的这句,一向自持的人暴露出前所未有的情绪波动,“我不要你帮我,我从来不要你帮我,别告诉我你不懂其中的原因。我以为你是聪明人,到了感情上还是犯傻,我以为我们之间早有默契,乱世之中朝不保夕,你我同行一程,已是三生有幸……”
“是啊。”谢婉君强撑出个笑容,面对激动的秦水凝,她反而平静,“我怎会不知,只是过了段太平日子,难免得意忘形,多谢你提醒啊。你走,你现在就离开这儿,出了我谢家家门,不论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便是尸首见报,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静静地坐在那儿,低着头,气氛僵持下,眼眶的泪水终究落了下来,滴在已有雏形的绒线衫上,她紧紧捏着柔软的棉线,挂着泪痕抬头看向谢婉君,确认般问道:“你当真要赶我走?”
谢婉君沉默了,板着一张脸盯着她,也不上前去为她拭泪,只是牙根咬得酸疼,更张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