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舞池两两相扶的男男女女,男士几乎是清一色的黑西服,偶有几个白或棕的,极为罕见,女士则多是浅亮之色,抓人眼球,谢婉君的绿丝绒是独一份的暗色,融于幽黄的灯光,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眼神唯跟着那抹绿意转动。
谢婉君当然是与许世蕖跳的这段舞。
这二人在一起倒是极为相宜,倪二少爷虽然相貌比许世蕖英俊些,到底输在了年轻气浮,又不擅长于生意场上厮杀,气度上还是差了一截。秦水凝手里那杯酒已经饮尽,不自觉地咬紧了牙根,她心道怪不得谢婉君让她别来,想必正是嫌她多余,如是想着,眼竟也红了,还有些如坐针毡。
开场舞结束,乐声不绝,然舞池里剩的不过是些年轻之辈,或是家中的少爷小姐,不谙世事的,或是手无实权的。真正的生意人,譬如谢婉君等,已移步到一旁推杯换盏了,个个笑吟吟的,话锋里藏着心机,看着就觉得疲累。
许稚芙原将自己锁在楼上的房间里同她哥哥生闷气,不知何时也下来了,妆面和发型显然精心设计过,身上却只穿着在秦记裁的那件寻常旗袍,脚上踩着拖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立在楼梯上找到了秦水凝,直冲冲走过来,夺了秦水凝手里的空酒杯。
秦水凝约摸着猜得到是谢婉君授意,见那厢聊得正热,便由着许稚芙拉她上了楼,
“这种枯燥的宴会有什么好呆的,都怪我没派人去知会你一声,不,怪我哥哥,下午我正要换衣服,纳罕院子里怎么还没搭戏台子,问了荣伯才知道堂会改在了韩公馆,我去告诉你也来不及了,你是来晚了,恰好撞上晚宴。”
秦水凝听着她发牢骚,并未解释自己昨晚已经知情,也并非故意来晚,只说起江楼月:“江小姐的那件戏服补好了,费了不少工夫,不知她今日穿没穿。”
“她肯定会穿的,秦姐姐你那么花心思地帮她找师傅,楼月都跟我说了,可惜我们两个都没瞧见,只能改日去问婉君姐了。”
秦水凝不着痕迹地同她打听:“这下面的舞要跳到何时呢?”
说起下面跳舞,许稚芙又是一肚子气,即便在房间里也听得到西洋弦乐的声音,皱起眉头回道:“谁知道呢?吵死了。你别看他们搞洋人那副做派,酒都不在手边,喝起来也凶着呢,像是不喝酒就没办法讲话一样。洋酒劲又大,寻常饭局也没见哥哥醉得那般厉害。”
女儿家的心思多变,先前她还在怪许世蕖,说着又心疼起兄长来,沉吟片刻,她迟缓地揣测起秦水凝话里的意思,当秦水凝是等得不耐烦了,主动说道:“就让他们喝去,反正家里的车子多,我派一辆先送你回去,秦姐姐,你别怪我今日没通知到你就好。”
秦水凝笑着说不怪她,诌了个理由:“回去也是无事,不如陪你多待会儿,瞧你不是正心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