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太太笑着打圆场:“听闻北方那边破落的城隍庙拾掇拾掇都能建座学堂,上海早晚要到这般地步,至于你的学校,寻常人家是读不起的,还不如尽早止损,或是转投些价钱亲民的私塾。”
“那些私塾个个简陋得很,先生都不知是从哪个村庄里抓来的,据说还有前朝的酸秀才,胡子都要拖地,我那些老师可都是从国外聘回,怎能相比?资助他们,怕是照样要赔得底掉。”
严太太见谢婉君始终不语,实在不像她平日里的做派,主动问道:“婉君怎么不讲话?难道跟李太太似的,也赔了钱?”
谢婉君抿嘴低笑,不愿多说似的:“我哪懂什么教育?不如李太太书香世家出身,斯斯文文的,这条财路可是注定与我无缘了。”
她断不可能实话实说,李太太口中极其鄙夷的私塾学堂,正是她投的,营收虽不算多,却极其稳定,只要不打仗,就是一笔源源不断的小财,李太太赔了钱,她又如何说自己是赚的那一个,岂不是打李太太的脸。
瞧着李太太仍旧面若玄坛,半点笑模样都没有,严太太开口宽慰道:“我听老严说,棉花的价格可是又涨了,你该高兴还来不及,何必钻这些牛角尖,亏掉的就叫它过去罢。”
李太太长叹一口气,端起手边的燕窝吃了两口,潘二太太转着眼珠直瞟谢婉君,借机打听:“谢小姐最近在忙什么?可是有阵子没一起打牌了,小潘前几天还说在上海饭店碰见了你,说是在同韩先生谈生意,必是大买卖了。”
谢婉君岂会看不穿她的心思,脸上挂着和气的假笑:“这话说的,看来潘二太太最近没少打牌,竟不邀我,严太太许久没组牌局,今日手痒,可是立马就给我打电话了呢。”
那潘二太太是个笨货,家里的事情一团乱麻还没理清,反倒学上了年纪的阿公阿婆那般,专爱坐在巷口瞎打听,为人处世她又不擅长,听谢婉君如是回答,当即笑容僵在了脸上,与李太太对视,接不下去。
严太太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故意放走了张牌,李太太立马眼中放光,还当牌面有了转机:“碰。”
严太太又去看谢婉君,柔声说道:“早听说你生意不好做,上海的码头都被那些流氓占着,他们有同乡会维护,说白了不就是打手,你同那韩寿亭处好关系倒也应当,否则货物进不来,更别说周转了。”
韩寿亭便是如今上海滩叱咤风云的流氓大亨,手中掌控上海最大的同乡会弘社,人人多会尊称一声“韩先生”,严太太身为政府官员的内眷,提起此人自然带着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