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觉得,这不仅是他的梦想,同样也是我们每个人的梦想。在我梦中出现的那个终日充满欢笑的热闹酒馆,也正是这个梦想中微不足道但却美妙精致的一部分。
红焰行近了,脱离了魔法师的支援,双乘的坐骑放缓了速度。在主人焦急的催动下,那头健壮的牲口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它的唇口边喷着疲惫的白沫,全身透着淋漓的汗水。这是它跑得最好的一次,雄健的四蹄交替蹬踏着泥土,在大地上留下一连串深深的蹄印。但是和它身后那群不断逼近的黑衣杀手相比,它的身形只能用迟缓来形容。如果再没有人能够有效地拖住温斯顿人的步伐,红焰和弗莱德必然难逃毒手。
红焰在我面前勒住了坐骑,我抢上前去,扶住弗莱德的身体。他现在昏迷不醒,双眼紧闭着,嘴唇发白,牙齿不住摩擦着,发出轻微的细响,显然正在抵抗着强烈的痛楚。他的肩头流了很多血,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走,红焰,带着他离开这里。”我将目光从弗莱德的脸上移开,投向身后那正在不断逼近的温斯顿骑兵。
“杰夫,你想干什么?”红焰有些惊慌地问我。
“走,马上!你想害死他吗!”我冲着红焰的脸大吼着,指向身后的丛林:“带他回去,回去!”
“你不能这样!”红焰同样激动地大喊着,他微微探起身,想要把右腿从马镫上摘下来,口中还在大叫着:“你带他离开,我留下。”
我用力按住了我的朋友:
“听着,你这个白痴,这个世界上有数以万计的酒保,但德兰麦亚只有一个国王,月溪森林也只有一个咏者。所以,应该留下的人是我,只能是我……”
“……转告弗莱德,别干蠢事,我可不想白死!”
我的剑狠狠扎上了战骑的后臀,那头红焰所钟爱的变种畜生发出一声哀鸣,发疯一样向前猛冲出去。红焰勒不住缰绳,只能挣扎着回过头来,用不舍的眼神看着我。过了片刻,他终于狠下心肠转过脸去,将身体伏倒在马背上。
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眼了。这样的想法让我欣慰。
大部分星空骑士在奔逃时被冲散了,他们并没有遭遇温斯顿人的追杀。那些默言的骑手将目标牢牢锁定在弗莱德身上,他们显然明白,击溃一支军队不过是赢得了一场战斗,而杀死一位国王则意味着终结一次战争。
我回到阵列中间,打量着我面前这群可爱的士兵们。他们都是半年多的新兵,都还很年轻。面对着那股不断冲近了黑色狂飙,他们还不知道如何掩藏自己的畏惧,把慌张的表情挂在脸上,但唯其如此,才更能看出他们的勇气。无情地对待远逊于自己的对手,那只是能叫做欺凌而不是勇敢。真正的勇敢是当你面对无可抗拒的毁灭力量时,仍然能够坚持自己的责任。
他们正在同时与两个敌人交战,一个是面前这些骑在马上的无敌勇士,另一个则是潜伏在他们心中的恐惧。或许,片刻之后他们就会被前者轻易地击败,但在那之前,他们已经战胜了后者,赢得了最可自豪的一场胜利。
追兵的马蹄声几乎就响起在我的脚边,大地也无法承受重装骑兵的逼迫,惊惧地颤抖起来。只有当你直面这群威武的斗士时才会理解这种压迫感。这是直面死亡的感觉,在亡者之神的裁判前,你几乎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