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去谢普罗里迪斯。他曾经夺走了我的一切,今天,我只不过照做而已。”撒迦的声音饱含疲倦,刻骨的痛苦与残忍的快意隐呈在他眼神深处,仿佛相生相克的水火般纠缠不休,“唯一让我好受点的地方在于,你应该是自愿选择,从他身边离开的。”
任何一种形式的战斗,都会有人胜出,有人败北。同样,也总有人综观全局成竹在胸,有人迫于形式不战而降。
日落西山之际,恭立在摩利亚皇宫大殿里的穆法萨,正在呈上那封信函,“教廷使团已经在返回唐卡斯拉山脉的路上,走得相当匆忙。陛下,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轻易地妥协,毕竟没有证实的消息,都还不值得考虑。”
“上一次攻打蛮牙时,你还记得那七国的表现吧?只有在盘中的才能算作食物,没有动刀叉以前,他们应该会表现得很急切,而绝不是低调和谦让。”熟悉的低咳声中,王座上的男子拿开了唇边血迹斑斑的白帕,握紧,吃力地站起身,“不要低估教廷,没有一个详尽的计划,薇雪儿就不可能成为献祭品。在这批使节和七国联军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迅捷而隐秘的沟通渠道,现在其中一方出了问题,协定的种种步骤也就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当机立断说起来容易,真正要做未必简单,看来,神职当中还是有着不少人物啊!”
“您是指,撒迦调配的兵力牵制到了七国联军,而且教廷使团也发现了这一点?”穆法萨有些难以置信,“再怎么说,六十万这个数字是不是太不切实际了?”
“相对于两百多万的难民总数来说,这个比例是高了一点。但你得清楚,经过长期的战乱和流亡之后,老人和孩子还能活下来多少?”那男子苍白消瘦的脸庞上渐渐现出一丝笑意,“这支军队,倒有一大半是希尔德拿着鞭子,亲手赶到撒迦身边的。”
“我担心,两位公主殿下会不会被撒迦当作……”
“住口!”男子霍然转首,深凹眼眶中闪过的凌厉之色,竟是有若阴暗苍穹下劈落的疾电,“教廷不断向摩利亚施加压力,无非是想让我交出那头异灵。他们要选拔圣女,好,我把薇雪儿一起送去了光明总殿;要安置光辉之炬,国门也无条件敞开。我们在积蓄力量,在和时间赛跑,他们就步步进逼,只要一天不兵戎相见,这个过程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目前最大的问题之所以会不再成为问题,就因为我没有看错撒迦。如果只是为了单纯的报复,他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押上这样大的赌注向我动手吗?!”
“陛下,请您息怒。”穆法萨屈膝跪倒,望着鬓角已有白发丛生的普罗里迪斯热泪长流,“恕我直言,您所做的这一切,我怕今后就连两位公主也没办法理解……”
“没有关系,我从来不会感到孤独。”普罗里迪斯淡然一笑,拆开手中的信函,目光略为凝注,“四省联盟,终于要建国了。照撒迦的性格,他邀请的客人或许会很多,你说,到时候拿什么礼物送给我这孩子好呢?”深吸了一口气,这满面病态的王者,已如标枪般挺直了身躯,“穆法萨啊,有了这段缓冲期,呼啸森林中的果实,应该就能成熟了罢?”
“是的,陛下。”穆法萨重重叩首,他的声音仍在哽咽,全身却在由于斗志和战意而绷紧,“我也是个男人,我一直都在等这一天。”
第十六章 分界(下)
他半隐在幽暗中,沉默,孤独,像尊黑曜石塑成的雕像。
由落地窗透入的苍凉月华,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青甲胄。背光面,一双大到离谱的眸子正如捕食前的森蚺般,闪烁着残忍而妖异的厉芒。
“你是谁?”
在自己的寝宫里,在两千七百余名宫廷侍卫的严密警戒下,问出这句话多少有些可笑。被异样感觉从沉睡中惊醒后,一眼就看到了这名不速之客的斯特鲁维却几乎以为自己仍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