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狗食都不如的三餐确实难以下咽,可是为了果腹,为了活下去,瑟多根本毫无选择。他所在的囚室只有一个角落略高出水面,充当床铺的干草胡乱堆在墙边,每天的食物都会被扔到此处,就连大小便的排放孔洞,也同样开凿在这片小小的区域。
此刻他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拿起那两块前天就丢进栅栏的土豆,然后吞进干瘪的肚子里。咸到发苦的味道,并不是它们至今还存在的直接原因。事实上多吃点盐可以减低饥饿对胃的折磨,每个菜鸟狱卒或菜鸟犯人用不了三天就能切实感受到,这些廉价而细碎的结晶体可以带来的好处,瑟多也不例外。
当日送饭的圣裁极其恶意地偏移了准头,让这顿早饭和墙根下未曾冲净的排泄物发生了一次短暂而亲密的接触。前红衣神官沉默地看着那名乐在其中的年轻神职,对着自己啐了口唾沫后大笑走开,就连愤怒的力气都已经完全失去。
任何形式的抗议在水牢中都是被严厉禁止的,瑟多的绝食导致了之后两天里,再没能得到过其他囚饭——那些圣裁对他的关注程度,简直要超出热恋中的情侣。
我不能死在这里,这绝不是该有的结局……
灵魂最深处的那个声音又在嘶哑咆哮,逼迫着瑟多伸出手去,在几道先是讶然继而充满快意的目光注视下,拾起了两块土豆与粪便的混合体,浸入污水中洗了又洗。
水牢入口处的圣裁们挤作一堆,像花了大笔款子并于红牌姑娘身上驰骋了过长时间的嫖客般,表情扭曲地等待着快感喷发的时刻到来。该死的看守生涯实在是无趣极了,有了这样一个连上级都指名整治的对象,似乎连常年阴暗的牢房也变得亮堂了一些。
瑟多最终还是没把土豆送入口里,在手臂僵顿了半晌之后,它们被略带不舍的动作抛出囚室,发出沉闷的入水声。
“再饿他几天,就什么都能吃下去了。”面面相觑的圣裁之中,有人悻然建议。
“算了吧,亵渎降临天使的罪名,可足够这家伙上十次火刑柱的。”另一人似乎有点不忍,压低声音道,“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嫌命长了吗?”
“大概是因为那位圣女太漂亮的缘故,说实话,除了教皇陛下以外,我觉得总殿里每个男人看她的时候都痴迷得不行……”
一阵遏抑的哄笑声中,二十出头的低级执事们开始发挥充分的想象,争论起事件的男女主角之间,到底存在着何等龌龊暧昧的关系。年少轻狂正是他们是被调来驻守水牢的最大前提,期望着特殊环境能够淬炼下属心性的圣裁统领者,恐怕连做梦也不会想到,这里更适合成为流言蜚语的发源地。
再也无人注意的阴影下,瑟多正爬到铁栅栏旁边,举目望向水牢最深处,一直犹如死人般波澜不惊的眼神中居然闪烁着奇异光亮。
就在刚才,差点囫囵吞下那些肮脏食物的瞬间,他清晰地听到有人冷笑了一声。不是在耳边,而是于感知深处。
惊觉的瑟多立刻像只被尖针扎进肛门的耗子般哆嗦了一下,随即以极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咽喉,硬是把快要爆发出的尖叫咽回肚里。缚魔镣铐并没有完全影响到精神感应的范围,凝定心神的他轻易便“看”到了数条缩回黑暗中的游丝,以及其上蕴含的熟悉波动。
魔晶灯的光芒无法到达那个角落,瑟多的精神力也同样不能。但他要比大多数看守都更清楚,整个水牢里唯一一间单独构筑,并在每根铁栏乃至地面顶壁上都刻满魔法阵的囚室,关押着什么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