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你是条蛇,只要顺着藤蔓就能爬到天上去。现在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先前那中校冷笑,缓缓扫视先后行出的众多血族,语气变得平板而漠然,“现在我们怀疑这里窝藏着里通巴帝的叛党,所有人统统带走接受调查,店面立即封铺……”
“按照国家法律,就算是真的需要清剿叛党,你们也得通过地方军政处的批准,获得相应文书才能行事。像今天这样唐突的扰民,于情于理好像都有些说不过去罢?”大厅旁侧的一间豪奢包厢忽由内被推开,巴洛克政法司最高执行官柯伊伯傲慢地走了出来,“你们隶属哪个师团?长官是谁?难道不知道这些特殊行业,就连皇帝陛下也口喻恩准过么?”
甫一出场便镇住了几百名来势汹汹的士兵,不禁令执行官有些自得,美艳老板娘猫儿般躲到身后的虚荣感,更使得他滔滔不绝乃至口沫横飞,俨然一副英雄救美的桀骜形象。
突兀亮起的森冷刀光,扼断了愈发响亮的语声。仪表堂堂的柯伊伯单手捂住头颈,双目陡然向上翻起,几乎要瞪出眼眶,喉间荷荷作响,却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您刚才提到了法律和斯坦穆皇帝,我想要纠正几点错误。”那名制服军衔与旁人尽皆不同的中校还刀入鞘,目光横睃间狞态毕露,“希斯坦布尔从卷入战争的那天开始,就已经被你们无能的皇帝舍弃,可能的话,他甚至会毫不犹豫地调回这个行省的驻军去固守帝都,好让全体皇室活得更久一些。所以,希斯坦布尔的城头到现在还没有插上巴帝军旗,是千千万万个不愿屈服的人拿命换回来的,和那懦夫不存在任何关联。”
柯伊伯的指缝间已有大量乌血急飙而出,迅速扩开的赤线环绕了颈项整整一圈,偌大头颅在妓女们的尖叫声中诡异地向后折落,坠到地上骨碌碌滚出极远。躯干在跌跌撞撞向前挣了几步后颓然仆倒,胸腔内喷涌的血泉将大片地毯染得通红。
“至于法律……”中校直视着神情骤冷的莉莉丝,淡然道,“在这片土地上,撒迦大人的话,就是法律。”
街区内各家妓院赌场都在遭受着同样的盘查巡检,士兵粗鲁的喝骂伴随皮鞭炸响不断传来,寻欢人群感受着从天堂掉落地狱的恐惧与无助,却再也没有出头鸟聒噪过半声。
杀鸡儆猴的手段往往能在顷刻间收效,这一次也不例外。
动用了一个独立师团的希斯坦布尔军方横扫了巴洛克城内所有的烟花之地,哭丧着脸的老板们在好不容易澄清与叛党之间莫须有的关系后,又交纳了一大笔所谓的“治安罚金”,这才得以悉数赎回遭羁押的旗下尤物。
尽管在那些阴沉着脸的军官口中,众人或多或少地探悉到一点关于今后税金率调整的动向,但接到正式通知时这些终日周旋于达官贵族之间的圆滑家伙还是当场大惊失色,浑然不见了以往八面玲珑的架势。
针对风月行业数倍增长的重税,这也让莉莉丝瞬时联想起了抢劫。曾经被扇过耳光的脸颊似乎还在隐隐作痛,血族大小姐暗自诅咒着那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杀人狂,无奈地采取妥协。
通往圣胡安牧场的道路漫长而曲折,马车的轮轴不时因颠簸而“吱吱”作响,执拗演奏着单调乐章。历来惜时如金的莉莉丝已快要将一双娥眉拧在了一起,却不得不继续忍受这仿佛没有尽头的枯燥行程。
与其他族人一样,追风逐电对莉莉丝而言算不了什么。那对被掩藏在衣衫下,紧贴躯体的肉翼足以承载着血族玫瑰去向任何地方,可是来到斯坦穆以后,她便再也没有飞行过哪怕咫尺之遥。
要让羊群放弃戒备,至少得表现得不像一头狼。莉莉丝正由于深知人类的秉性,才逐渐将巴洛克居民最初对血族的畏惧冷漠,演化成如今相融甚欢的局面。
骨子里面,任何前来光顾的常客,还是对嗜血如命的翼人存在着恐惧。莉莉丝了解这种感受,悲哀的是,为了一手创立的“虞美人”,她只得放弃尊严,去再次面对那头可恨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