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个初次觉醒的夜晚,他也是一个人。倚仗的杀敌利器,唯有双手,与孤独跃动着的心。
潮湿的丛林间隙,一对清澄的眸子,正透过弥漫雾杳静静注视着这方,附近的地面上魔物尸骸层层倒伏,仿似垒起了黑红横溢的巨型坟茔。
打着旋突的流风无声无息地划过身侧,穿过法偌雅柔顺的长发,为本就萧索的暗夜,更添入了几分凄冷。
女孩悄然接近这片山崩后拓开的轩阔高地,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最佳的毙敌时机,早就随着那名虬须大汉的离去,而不复存在。此时此刻,她仍然保持着静默。
犹豫不决的,静默着。
数之不尽的血翼亚龙以及更为庞大的三首狮鹫汇聚成大块乌云,由月色下茫茫涌卷,猛恶异常地再度袭向撒迦。法偌雅惊讶地见到他动也不动地立在原地,目光低垂,竟如化作了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最森冷的数点暗芒,缘自当头扑落的一头狮鹫弯颈狞探的利爪。法偌雅眼见着屈伸的嶙峋爪节直插而下,顷刻之间便要贯入那巨灵的头颅,不禁微微动容。
仿佛是无尽深渊中的巴托恶魔,于九幽冥火的燎灼下嘶吼了一声,撒迦倏地挥出左拳,被劲气激起的满头黑发根根扯得笔直,咆哮声中近在咫尺的鹫爪诡异绝伦地弯曲,折断,继而四分五裂!
这一拳迸发的杀气甚至要盖过了豪之前的斗士狂舞,摧毁力却远远不及前者。悲鸣坠落的狮鹫未能使得其余同类就此退却,密集魔物依旧围困着撒迦,空中暗影电射交错,无数口涎长滴的血口接连啮空,震起令人心战的锐齿触撞声响。
那条高大挺拔的身影,只是在兽群扑击之中腾挪格挡,并未远遁。不时有疾扑双翼的飞兽抽冷掠下,巨足插落他的肩头,将整个身躯高高拎起,但每次都会随即被其全力挣脱。
拳袭,肘击,腿撩,足踹……撒迦以最为原始的方式应对着博杀,再无魔罡护及的躯体很快就皮开肉绽,既便那些遍覆体表的菱形坚甲,也在凶猛地撕扯下渗出鲜血,肩头翻起的肌体下更是白骨森然呈现。
他断折的手臂已接近痊愈,但接连对撼引发的强烈震荡,却使得未曾接合的骨骼隙缝分分扩开,最终崩裂。法偌雅怔然看着这野兽般的男人以单臂只手抗衡大批魔物,屡次险象环生却始终半步不退,心弦已被无声触动。
这固执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也同样有着不能放弃的理由吗?
灵识范围内逐步接近的十数道波痕,打断了法偌雅迷惘的沉思。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已注定还能活下来的必是好手,女孩诧异于他们谨慎潜行的目的,从掠行方向上判断,黑发男子似乎正是唯一被关注的对象。
片刻之后,那些跃动的精神体相继蛰伏于塌山边缘处,最近的一人,距离法偌雅不过数十丈之遥。
暗雾遮掩了林间的一切,月光却将山体上撒迦的身影映射得分外清晰。不断有魔物残尸被撕裂抛出,血淋淋地落在附近空埕上,湿润腥气已浓烈得快要淌出汁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