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很完美——傀儡政府统治下的蛮牙名存实亡,斯坦穆如约奉上了两个行省,甚至在不久之前,光明总殿派来的高级神职还向希尔德表示,期望可以在巴帝境内看到更多的教会圣堂崛起。
希尔德明白,这是教廷表达友善的一种方式。可他现在最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那名曾经拒绝出兵援助,却又在前不久攻陷蛮牙的摩利亚皇。
即使是神,也未必能轻而易举地将二十万规模的军队从摩利亚凭空移到蛮牙边界。希尔德迫切地想要知道,摩利亚皇藏了一张什么样的底牌在手里,更加困惑于对方发动战事的目的。
普罗里迪斯永远都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这是有限几次接触后他得出的最终结论。
“陛下,您在想些什么?别累坏了自己。”厚实的天鹅绒窗帘彻底阻隔了光线,幽暗的寝宫里,一个清婉的声音再次问道。
希尔德回过神来,努力调整着思绪,这些天来过多的揣摩猜测的确已使得他疲累不已:“我很好,你可以出去了。”
“不,您必须得吃了这些新鲜的麂肉汤和炖粟米。它们都是我亲手做的,弄了整整一上午。”
在整个巴帝王国,敢于在大帝面前固执己见的就只有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他的母亲,另一个就是他名义上的儿媳——莎曼公主。
“您都已经三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我的陛下。”莎曼走到希尔德面前,手中捧着的银制汤盅里在腾腾地冒着热气,“我还记得您曾经说过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了这个国家。我不清楚男人们争夺的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可贵,也不在乎,唯一想做的只是照顾好您的身体而已。”
希尔德漠然注视着她,随手接过汤盅放到一旁:“要是你知道,我现在正想着怎么对付你的皇兄,那会不会觉得有点讽刺呢?”
“您应该还记得他是哪种人,以及去救援的那段日子里我在摩利亚受到的羞辱。”莎曼毫不闪避大帝咄咄逼人的眼神,妩媚的容颜随着怒气勃发而逐渐冰冷,“我好像一直高估了自己在您心中的位置,现在,请允许我告退。”
希尔德不动声色地看着莎曼欠身施礼,继而行出寝宫,一双凌厉的锐眼中隐约有暖意流过。
“陛下,您不应该相信这个女人说的任何话,无论那意味着什么。”暗色深沉的寝宫一角,忽有沙哑的男声传出。
希尔德淡漠地笑了笑,摆手道:“既然你知道是女人,就应该了解她们永远都成不了气候。”
那处幽暗角落边耸立的墙体,于此时诡异地扭曲起层层波纹来,仿佛是坚硬的墙身在瞬间化为倾垂的湖面,正随风拂出涟漪。紧接着从墙内跨出的身影,一袭法师长袍上配饰的却是象征着巴帝最高魔法头衔的九枚金叶。
“哈特菲尔德先生,记得你第一次以这种方式闯入我的寝宫时,还是刚来巴帝不久。”希尔德凝视着来人,直到对方恭谨跪下,方才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那时候你只是个落魄的流亡者,甚至连下一餐的着落往往都难以寻获。面对着像这样一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满身污秽的陌生人,知道是什么阻止了我当场下令格杀你的想法么?是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