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对陆地生活深恶痛绝的疯子船长也不知是哪根筋突然绷断,在港口抛锚后便嚷嚷着要跟来找撒迦商量事情,并美其名曰“高度机密”。
早就从肯撒国撤出,远泊在他国的飞鱼号已是彻底改头换面,就算曾经为它效力过的老水手站在船前,也未必能认出这条通体散发着桐油清香的庞然大物竟然正是当年的小破船。
安全方面的因素,似乎已经不再是个问题。裁决成员都觉得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古曼达的草原之旅,而事实的情况却是,后者只是在希望他们带路,而并非征求同意。
古曼达从未将任何或卑微或伟大的存在放在眼里过,除了神话传说中的康雅——那是位酿酒的神明。
随着回程将尽,太长时间没有回到内陆来的疯子船长开始认识到自己实际上和一个蛮荒地带走出的野人并没有太大区别。在经过那些装饰新潮的酒馆时,他甚至不知道里面贩卖的混合烈酒叫做什么名字。
虽然同行者总是对疯子船长无休止的买醉行径表示反对,但到得后来,他们不得不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妥协。
“有人想陪我喝上几杯吗?”
夜色已沉暗,依旧混乱且嘈杂的内城某处,坐在街角边的古曼达抱起盛满烈酒的牛皮袋愉悦建议。
周围的环境很脏,到处漫溢着污水和垃圾。疯子船长毫不介意地倚在隐隐散发尿骚味的墙角,没得到任何回应后不由遗憾地耸了耸肩,捧起酒袋灌了一口:“我说,咱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该死的地方?这个城市里已经买不到酒了。”
“我们带的酒足够你洗澡洗上半年,所以不用担心这个。”不远处的建筑暗影下,阿鲁巴没好气地答道。
“是啊,是啊,我记起来了,那是你们不让我去酒馆的唯一办法……”古曼达两眼无神地注视着街面上仓惶奔逃的人群,忽讥嘲地低笑,“你看他们像不像一群羊?”
阿鲁巴微皱了眉,冷漠地望向他:“那你呢?你又像是什么?”
“我知道你的想法,真的知道。其实无论是羊,是狼,还是条整天醉醺醺的老狗,都他妈得活下去,不是么?区别在于,你们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我是为了航海和喝酒。”古曼达打了个呵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希望撒迦那小子没事,这世上我能看得顺眼的家伙,可是一天比一天少了。”
阿鲁巴沉默地注视着他蹒跚行远,神情渐渐阴骛下来。
早已成为惊弓之鸟的斯坦穆难民,很快将恐慌席卷了整个希斯坦布尔行省。大片街区在短短数日内就变得空无一人,这无形中却让数千溯夜侏儒很容易就找到了容身之地。边关的警戒防守是极尽严密的,城内各种备战事宜也进行得如火如荼,联军部队在竭力将所有物事转换成战争机器所需要的零部件,已经很少还能顾及随着战乱而来的诸多罪案。
抢掠、盗窃、杀戮……有时,它们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另一些时候,则掩藏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