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它们表现得更像是凶兽,暴烈且嗜血的妖灵。
正面迎上苏萨克冲袭的蛮牙人,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在这些来自异国的杀戮者眼中,所有长嘶着,暴跳着,高高人立而起腾踏蹄蹶的战马,似极了狰狞挥爪的猛虎;而驾驭着它们的每个苏萨克,则完全是杀红双眼的疯子。
悍勇的意义,索尼埃和他的部下用挥舞的长刀,以及自身迸流横飞的鲜血诠释了全部。以红巾为标识的苏萨克大多俱已将那条曾经象征着绝对力量的布条绑在了手里,紧缚在刀柄之上。当他们被迫面对这场足以带来毁灭的战争,当他们只能以扑火的方式换取最后一点希望,蛰伏在马贼体内的凶戾本性便逐渐炽烈燃烧,一如那雷动后草原上耀起的熊熊野火。
双方一度爆发的喊杀声,渐渐低落了下去。言语在此时已经变得毫无意义,苏萨克们只是闷头砍杀着,任由敌人的利爪或兵刃贯穿躯体,在生命迅速消逝的同时挥出刀锋,斩下颗颗硕大的头颅。
近距离的混乱博杀,使得蛮牙军中的上百条巨虫再也难以有效地喷射火袭。一些马贼在高速疾驰中抬起鞍侧悬挂的粗大竹管,打燃燧石,牛皮囊体中高速喷出的火油便立即化作道道张牙舞爪的烈焰,肆虐在巨虫体表,灼出无数焦臭四溢的沟壑。
迟缓的蠕动速度注定了巨虫们只能成为火龙卷的活靶子,虽然拥有着强大的火系魔法能力,但厨子也怕刀砍的道理似乎同样适用于这些庞然大物身上。几番来回冲刺后,巨虫中的一小部分开始解体,融化成大滩粘稠的汁液。而另一些则在狂暴的喷吐中将周遭大批人体摧为焦炭,其中有很多马贼,更多的却是蛮牙人。
悬殊的数量对比,很快就转为了持平。尽管蛮牙士兵在面对苏萨克悍不畏死的博命势头时有所畏缩,但它们强横无匹的个体实力终究决定了整个战局的走向。数倍以上的敌人保持着高速锐减的势头,几乎蛮牙士兵每一次挥动兵刃,都能立即格杀一名马贼。单就力量方面而言,双方根本就不是同一水准上的对手。
有杀戮的地方,或许铁血男儿居多,但也总是少不了懦夫的存在。
自从战局爆发初始,雷克斯就一直纵马跟随在索尼埃的身后,替他挡下各处袭来的攻击,有时候用长刀,有时候则用身体。伴随着火烧火燎的剧痛,遍布全身的伤口在片刻不停地涌溢鲜血,但这名体貌粗豪的汉子却压根也没有在意自身状况,豹般锐利的环眼不时掠向马贼之王身侧的另一人,神情警醒而冷漠。
那人也是条身高体阔的彪形大汉,在苏萨克所有三十四个千人大队编制里,他是极少数能够和雷克斯一较高下的队长之一,由于生着满脸麻子的缘故,马贼们总是笑称他为“石榴”,久而久之倒是再也没几个人提及本名。
石榴是个地地道道的马贼,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而雷克斯却属于半路出家,没有系上那条红巾之前,他曾经是名军人。
索尼埃在军营中的乖戾性格是出了名的,身为他的副官,雷克斯唯有想法设法地劝阻调停,竭力去避免前者与同僚,甚至是上级的激烈冲突。他非常清楚,在军营里一个没有后台的中校想要得到晋升很难,但如果是贬职降级,则再容易不过了。
即使是雷克斯这样谨慎的人,在后来的那次叛乱里也不曾有过丝毫犹豫。那位偶尔会来军营探望中校的妇人是如此和蔼而善良,却赤裸着身子以女子最羞耻的方式死在了师团长的营帐里。雷克斯还记得,暴乱中自己亲手砍下了那头种猪的一条臂膀,带着野兽般的疯狂笑容。
很多年过去了,参与叛乱的同营弟兄早已死去了大半,到得最后,索尼埃身边就只剩下了雷克斯一名旧人。尽管有时候活着很累,累得像条狗,但如果还有机会重来一次,雷克斯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从十六岁起就跟着索尼埃的他,一直把前者当成是父亲,至今也没有改变。
历经无数生死劫难的雷克斯自然懂得人心难测的道理,苏萨克中历来不乏阴狠狡诈之辈,而其中最令他感到不安的,就是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