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才会去清空这座岛屿。说起来,还是拜诸位所赐,溯夜一族很多年都没有举行过猎头大会了。”她半是讽刺地补充道。
听完了戈牙图的转述,罗芙显得异常平静:“我愿意按她们说的去做,条件就只有一个,早点上山。不管怎样,我都要和大人死在一起。”
这一次,地行侏儒久久地沉默了下来。
当死亡失去了原有的威慑,似乎已没有什么,还能构成前途上的阻碍。
正午时分,十六个溯夜女子抬着藤节编成的软塌,将罗芙缓缓送上了火山。倾泻而下的炽热阳光,肆虐在这座孤高的山峰上,无孔不入地燎烤着每处岩层间的阴暗角落,同时也将女法师如玉的胴体,染上了淡淡粉色。
她仍旧是完全赤裸的。
身材高挑的罗芙有着一双极尽完美的双腿,修长而柔婉,宛如精灵纤指下曼妙流动的竖琴琴弦。阳光下,它们正紧紧地挟在一起,似乎是在袄热与羞赧中无声挣扎。
漫长且崎岖的山路盘旋着直上颠峰,愈到高处,周遭的温度愈是酷热难当。形态各异的火山熔岩静默地盘踞在沿途各处,蒸腾起滚滚热浪,整个空间像是已于高温中扭曲变形,即将土崩瓦解。
到得火山腰际时,十六名女侏儒放慢了速度。这里依然为石岛高耸入云的屏障所掩,视线所及唯有苍穹绝壁,奇伟难言。
东侧的山体间,横呈着一道阔近里许的幽深豁口。隆隆的火山喷发闷响不断自内传出,引发着地面无休止的战栗。踏着细簌颤动的块块燧石,侏儒们将罗芙径直抬进山腹,口中齐齐低吟起晦涩难明的唱诗。
扑面袭至的如火热浪,瞬间便让每个人的发梢脆弱卷起,散出刺鼻的焦糊气味。罗芙急剧地喘息着,耳侧嗡嗡作响。她觉得此时此刻呼吸的不是空气,而是赤裸裸的火焰。
山腹中地势宽广,面积远远大于溯夜人居住的岩洞。大约盏茶时分后,一道犹如直通地狱的万仞深渊,逐渐现出了它狰狞的轮廓。空气中的硫磺味浓烈得已近乎实质,仿佛是随手一擦,便会喷发出熊熊无尽的火焰来。人体内的每一滴水份都在向外挤迫着,化成滴滴汗珠蒸发于无形。
赤色岩浆凝成的死亡之海,在深渊底部静静地跌宕涌动,奔腾不歇。虽然相距极远,但这片不带半分杂质的烈火精炎,还是如此猖獗地证明了它的强横存在。即使是最细小的气泡自岩浆深处翻起迸裂,裂崖之上的诸人都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肌肤上随即传来的灼痛感。
就是这样一块历经时光长河洗礼,自恒古以来便已存在的酷烈死地,却依旧跃动着生命的痕迹。
罗芙的目光,正是被深渊彼端的某种生物所吸引,因高温而泛出病态晕红的俏颜上流露出强烈的震骇之色。
她虽已决意赴死,但当这些古老而庞然的生物出现在视野中时,女法师还是本能地感到了恐惧。正如陆地上的麋鹿骤然遭遇深海海妖,那种生灵间与生俱来的危机感,会在顷刻间化为它无法抵御的血色梦魇。
深渊的边缘,垂悬着一架长而粗陋的木梯。溯夜侏儒把罗芙牢牢缚于顶端,松脱绳索,缓缓将她坠向对岸。后者木然直视着前方,对即将降临的厄运似是无意抗拒,任凭着眸子里倒映出的那些狞恶巨影越来越近,直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