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个不管处在何等困苦境地里,也一直坚持着不肯放弃,不愿示弱的人,这个可以大声讥笑他借酒浇愁的人,怎么会学他一般,肆意纵酒,露出这等颓唐之态。
方轻尘信手把酒坛一抛,在秦旭飞面前席地坐下:“怎么,不高兴了?”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都马上要做皇帝了,还有什么可以不高兴的。”
秦旭飞笑着,随手拿起另一坛酒,拍开泥封:“可是方轻尘,我又有什么可高兴。”
他仰头痛饮了一口酒,竟然被呛得咳嗽连连。
方轻尘冷冷看着他:“要成功,还想不流血,安安稳稳坐上了龙椅,你却以为你的手还可以不脏?”
秦旭飞哈哈大笑起来:“是啊,轻尘,你果然知我。我不过是不知足而已。世人从来不知足,穷人想富有,富人想当官,官小的要做大官,大官当然就想当皇帝。而我,你看,就是当了皇帝,也依然觉得,我很吃亏,很倒霉,过得很不怎么样。我的国家残破,我的国土之上遍地死尸。而我和我的敌人签定和议,向他们卑躬道谢,奉上财帛珍宝。我的兄长被我杀死,我的亲人被我杀光,还有……”
他慢慢嘬着酒,笑着摇头。
“我就要当皇帝了,可是为了那些‘小事’,我竟然还是不快活,实在是很不像话。可是方轻尘,你又有多洒脱,多超然?你知足吗,你快乐吗?你又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自己的侯府里,天天喝酒……”
他用那带醉的眼,看着月色下,脸色煞寒的人:“方轻尘,你看似洒脱,可是,其实,对这个人世,对一些人,你比我,苛求得更多。若说太不容易被满足……是你,还是我?”
方轻尘的眉梢不由得跳了跳,咬了咬牙。很好,很好。秦旭飞,你强。都醉糊涂了的人,说出话来居然还可以句句刺心。能几句话就把我惹怒到这种地步的,这几百年还真的只有你一个。
他已经伸手挽袖子准备打架了,秦旭飞却是慢悠悠又喝了好几口酒,就很浪费地把酒坛往池中一扔,随手又拿起一个没开封的酒坛子拍开。
“方轻尘,我知道我的将来会是什么样。会有很多人热诚地求我登基,好象我不当皇帝,天就会塌下来。我会辞几次,让几次,然后,我会坐上那个位置。柳恒现在已经开始注意礼节,进退出入,都要让人通报,我身边的将领,对我也远比以前客气恭敬了许多。以后,他们对我当然会更客气,见了面,再不会象以前那样说说笑笑,而是要下跪,要磕头,要严肃正式地说话了。”
他眯着眼,看着自己手新刚开了泥封的酒坛,举起来,却没有送到唇边,而是猛然向地上一掷!
一声脆响,酒坛四分五裂,美酒四溢,在地上流淌,染湿了一地泥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