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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当初擒获了柳恒之时,方轻尘便已经感觉出这二人对于他与楚若鸿之间的事有所猜疑。但是他并不曾为此担心。彼此敌对的情况下,这种无凭无据的猜疑,他们就是说出来,也只会被认为是诽谤。

但是,他却没有料到,秦旭飞会以身涉险,断然向他问出这一句。

在他的逼问下,秦旭飞叹息了一声:“你解释得虽然很好,却也未必天衣无缝。只是你的下属对你敬意过深,而楚国的百姓也期待着你令天下太平。他们都太需要你,所以打心底里就不愿去怀疑你所说的话而已。可是我不同。”

说话间,他已经抬起头来,正视方轻尘的双眼:“你是我的最大的敌人,所以你的才智,你的能力,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清。我根本不相信,魔教教主,派一个手下,就可以乘你不备暗算得了你。我也不相信,有什么人,可以在不真正伤害你的情况下,还能将你一困数载。我更不相信,魔教教主,能把你这样的重要人物长期囚禁起来,却把事情瞒得一丝风声都不透。”

面对方轻尘压迫性的冰冷眼神,秦旭飞却还是露出了自信和嘲讽的微笑:“至于所谓的用魔教死士冒充你……呵,你我都不是书生。江湖异术,你了解,我也不是一无所知。易容术?易容成一个大家都陌生的人还罢了,要易容成一个大家熟悉的人,而又不被人识破,是一天两天可以做到的吗?楚若鸿与你那样熟悉,只凭一个临时派来的死士,就能扮得和你一模一样,言行举止,丝毫不露破绽,如此轻易地瞒过了他?”

秦旭飞坦然道:“我曾经派人去接触了魔教诸王,探问此事。诸王都不肯正面回答,但有意无意中透露出的消息是,他们从未听说过教主做过这件事。而且以他们对教主的了解,也确信他们原来的教主,绝对不会那样去做。魔教人物的话虽然不能为天下采信,却足以印证我的怀疑。”

方轻尘已经收起了浑身的锐利,复又散淡悠然:“照王爷的说法,真相应该是怎样的?”

秦旭飞低头看了看那目光茫然,完全置身事外的楚若鸿:“那个死士,应该是你一早就专门训练的替身。只有精心挑选了长相身材和你极其相似的人,再令其长时间模仿你的言行,才可能瞒过所有人。你当时秘训替身,也许只是因为位高权重,看到了他日终将有莫测之祸,所以给自己留一退步之路。但最后,却因为愤怒不平,而用了他来斩断你与楚若鸿的一切联系。”

方轻尘微微叹息。秦旭飞竟然能猜到这种地步。其实他从不曾奢望过他自己的说词可以瞒过天下所有人。只要他能让对他有所怀疑的人都不敢深思不敢追究,也就够了。天下间,可以这样当面质问于他的,怕是只有秦旭飞一个。只有他会有足够的身份来问他,只有他会有这样的胆识勇气来问他,也只有他,才有足够的力量,对抗他的愤怒和杀机。

但是……你奈我何?秦旭飞身份尴尬,所以方轻尘可以有恃无恐。

“无论你信不信……”秦旭飞的声音却艰涩起来,几次迟疑,才将话说完:“我是不得不怀疑你,因为各种证据都在告诉我,你方轻尘不是人们眼中的那种擎天忠臣。可是私心里我却一直是钦佩你,所以一直更想相信,你其实是个光明磊落的英雄。”秦旭飞苦笑:“可是你入京之后,对楚若鸿所做的这些事,让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你偏激任性,狂妄胡为,不肯承受耻辱。只要是不完美,你就情愿选择毁灭。”

有那么一瞬间,方轻尘有眼前这位是来自小楼,或者曾经去小楼偷听过壁角的错觉。他一挑眉,反问:“我对他做的事,偏激任性?”

“你明知会刺激他,却强行给他脱衣查伤,甚至两次夺走他手中白骨。这种行为,固然可见你的关心和痛心,但是……你扪心自问,一个忠臣,面对疯颠的君主,应该是那种反应吗?你的那种痛心中,包含了太多的愤怒。而这次你以邪术不顾一切地为他治疗,又算什么?你明知道可能失败,你也明知道,如果失败了,你和他谁都活不成。”

秦旭飞心中抑郁难言。他一直知道方轻尘的任性偏激,但直到今天,走入了甘宁殿,他才明白方轻尘的疯狂激烈,不顾一切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你事先可曾做过任何交待?你可曾有任何补救周全的准备?你完全不考虑,如果你们两个忽然暴死,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楚国,又会有什么样的风云激变。那个忠心仁爱,为国为民的方轻尘,怎么可能会做这样不负责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