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补,一定得补。”母亲说,然后忽然问士心,“你啥时候跟李然结婚啊?”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士心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半大天没有说话。母亲以为他不好意思,就笑着说:“妹妹都结婚了,你也二十七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有四个孩子了。还不考虑结婚啊?虽然家里没有钱,但是娘一定会给你办一个很风光的婚礼。你也不能总让人家姑娘等着吧?李然是个好娃娃,漂亮大方,对你也好,一定有很多男娃娃喜欢哩!娘的傻儿子,你可千万别错过了哦。”
“是啊是啊!李然姐姐多好啊,哥哥你还不知足啊?”小妹妹萍萍也明显地长大了,开始参与家里对一些重要事情的谈论,并且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士心嘿嘿地笑着,没有说话。关于结婚这件事情,他不能盲目地答应母亲和家人。在他心里,除了牵挂着下落不明的秦春雨,更多的是根本没有想过要结婚。在没有彻底地摆脱清贫,也没有确定地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有机会康复的情况下,他不可能结婚。
人生每一个阶段都有应该面对的事情,但是他不能。他过去和现在乃至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把这些事情放到一块儿,仅仅就是两个字:挣钱。等他有了足够的钱,彻底改善了家里的生活,妹妹们都独立了,他就可以安心地治病,然后才可以考虑本来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
“那就再等等吧。等萍萍毕业了,家里负担轻些了再说吧。”母亲说。
一直沉默着的父亲点了一颗烟,吐着烟对士心说:“差不多就把事情办了吧。”
就是这么一句话,士心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虽然父亲平常并不操心家里的琐碎事情,但在儿子成家这样的事情上,父亲一定会发表自己的看法,也会像一个家长一样做出自己的决定。
“别给家里钱了。自己攒着吧,攒够了就娶媳妇儿。家里现在不缺钱,房子慢慢买,萍萍也不要你操心。家里还有四个人工作着哩,总指望你也不成。”父亲说。
母亲身子一震,看了看丈夫,想说什么话,但是又没说。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几年如果不是儿子一直寄钱回来,两个女儿根本不可能顺顺利利地上学,家里的日子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就在日子正在慢慢发生改变的时候,如果儿子停止了对家里的贴补,她苦苦经营着的日子就会立刻变得艰难起来。
士心感觉到了母亲身子细微的振动,他明白母亲心里的想法,就笑笑说:“爹,等萍萍毕业再说吧。我还没玩够,单位人都说我看上去就是一个大娃娃,结婚早了点儿。现在的人哪,都奔三十多岁才想着结婚,不着急。”
果然,母亲就不说话了,继续闭上眼睛享受儿子的按摩带来的那种惬意的舒服。
父亲叹了一口气,吐出了一口烟,没再说话。他向来说话不多,跟儿子说的更少。这些年里,父子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儿子看到的是父亲的辛劳,父亲看到的是儿子脸上的那种憔悴。
父亲拿出一瓶办酒席剩下来的酒,说:“来,咱爷儿俩喝杯酒。”
“爹,我不喝酒。您知道的。”
“就一杯,陪爹喝一杯。”父亲说着,给自己和儿子分别倒了一杯酒。
士心觉得父亲有点儿奇怪,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以喝酒,但是面对着父亲,他同样知道不能拒绝这杯酒,于是走过去拿起酒杯,和父亲碰了一杯,一仰脖子把酒灌进了喉咙,辣得他一阵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