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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在这片寒冷与干燥兼备的严酷沙漠中,顽强地繁衍下来的游牧民,一定要有一副铁打的好身板。而古老的丝绸之路也从这里经过,往返于东西方的商人,为这里带来过境的财富与远方的见闻,让他们并不闭塞,也为他们提供了通过武力来谋生甚至发财的机会——事实上,他们就是沙漠盗匪的主要来源之一。

在这片没有法律与秩序的混乱之地,游牧民和定居者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劫掠与反击,始终是无休无止的主旋律。每一个部落和城邦,为了避免一夜覆亡的厄运,都必须竭力加强自身的军事实力,并且反复辗转于周边各大势力之间,学会夹缝求生与苦斗求存的本事。

因此,即使已经到了午夜,在冷风嗖嗖的顶层哨位,一位负责值夜的年轻士兵,依然一边裹着旧皮衣瑟瑟发抖,一边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极为警惕地观察着戈壁上的任何动静。

幽深晦暗的天空下,一块块奇形怪状的嶙峋怪石,沉浸在深沉的夜色中,显得鬼气森森。在月光也照射不到的阴暗处,仿佛影影绰绰地潜藏着无数妖魔鬼怪。

一股呼啸的夜风,从怪石之间刮了过来,寒意透骨,让这位哨兵不禁打了个寒颤。

——戈壁滩上的军事要塞,确实不是什么适宜居住的地方。

见四周仿佛没什么动静,他叹了口气,转身缩回勉强能挡风的洞口里,拣起火盆上稍微烤软的粗面饼,继续咀嚼起来——这是用带着麸皮和许多杂质的最劣等大麦面粉,胡乱掺杂些粗盐烤出来的干饼,又被冻得比石头还硬,口感好不到那里去,不仅咬起来直掉渣,还特别容易感到口渴……但他也只能尽力从口腔里分泌出一丝唾液,将这咯嘴的东西勉强吞咽下去,算是用过了这一顿加餐的夜宵。

——这年头,城里的粮食短缺已成常态,军营里的伙食也不会充足。就算是这块难以下咽的粗面饼,都是给值班守夜士兵发放的福利,用来犒劳他们在夜里值勤站岗、吹风受冻的辛苦。至于同样饥肠辘辘的其他人,在晚上则只能蜷缩在被铺里,一边哆嗦一边喊着肚子饿了……

几口咀嚼完这一顿简陋的夜宵,他又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摸出腰间的酒壶,拔出塞子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大口……霎时间,一阵甘冽的酒香,便在鼻子前面徘徊,而一股辛辣的滋味,更是从舌尖弥漫开去,宛如锋利的小刀从口腔一直割到了胃里,并且伴随着暖洋洋的热流,向躯体的每一个部位蔓延,让人不由得精神一振,仿佛整个头部的所有毛孔,都被刺激得舒张了开来。

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站了起来,转身返回洞口的哨位上,尽量不让自己去看那只已经空了大半的酒壶——为了从军需官萨克特这个黑心奸商的手中,弄到这么点儿能够御寒的烈性烧酒,他可是花掉了大半个月的军饷,可才两天功夫就所剩无几,实在是不能多贪杯了。

然后,又一阵刺骨的冷风刮过,让他身上被酒精激起的一点暖意,在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该死的夜晚!

年轻的哨兵恶狠狠地咒骂着,脸颊已经被冻得僵硬到失去感觉——除了青黑色的脸颊之外,他全身都被包裹在厚重的皮毛衣服中,连手上都戴着皮手套。若非有着如此厚实的保温衣物,他根本没办法在夜晚的戈壁滩连续吹上十几个小时的寒风,而是早已变成一座僵硬的人型雕塑。

但尽管如此,无论有多么厚实的保暖衣服,若是在寒风中站上半夜,也还是……好冷啊!!!

他在心中如此哀叹着,拼命跺着麻木的双脚,敏锐的目光却又一次迅速掠过被清冷月光笼罩的广袤大地。在这深夜的戈壁上,似乎只有永不停息的狂风还在流动,带起阵阵呼啸的沙砾。让远处的地平线被这沙尘给弄得模糊不已,就连皎洁的月光都照射不透……除此之外,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而苍凉。

然而,谁也不知道的是,在这貌似寂静的戈壁远方,究竟蕴藏着怎样的未知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