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日历都已经翻到十一月了,天气越来越冷,今年的冬衣发放却还是无人过问,一部分人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点儿钱,到当铺之类的地方弄几套旧棉袄披上,另一些囊空如洗的穷水兵和海军陆战队员,更是只能穿着五六月份出征时的单薄夏装,裹着破毛毯子瑟瑟发抖……也怪不得他们这般牢骚满腹。
然而,掌管大阪城的旧幕府首席老中,大阪财阀的精明领袖三井银次,居然胆敢对佩里提督遗下的耐色瑞尔帝国远东舰队旧部如此怠慢,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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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头简单地交代了部下几句之后,带队巡街的萨菲尔少校便欣然接受了同僚的邀请,走进了这间临街的屋子里,参加远东舰队若干年轻军官之间私下组织的一个小聚会。
这间屋子的主人,是耐色瑞尔帝国驻大阪领事馆的一位外交武官,原本也在佩里提督麾下从军服役,后来才转进了外交部编制。帝国远东舰队官兵滞留大阪坐吃粮饷的这几个月里,这位不忘当年情谊的外交武官,一直借着私人关系尽其所能,为舰队里的旧日同僚们张罗一些好饭好菜,开小灶慰劳肠胃,也让他的家变成了全舰队年轻军官们趋之若鹜的一处聚会沙龙。
只是随着市面供给形势的日益恶化,连黑市都时常断货,连他这个地头蛇也没法从黑市搞到多少好货色,军官们更是只能聚集在一起喝喝茶发发牢骚罢了,顺便也会偶尔探讨一番未来的出路。
因此,萨菲尔少校走进客厅的时候,便失望地看到桌子上只有一壶热茶,而放点心的盒子已经空了。几位军中同僚正懒洋洋地坐在椅子或沙发上,一边剔牙一边聊天。
——很显然,在他进来之前,其他人就已经把东西都吃光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邀请他进来吃夜宵的屋主见状,顿时很是尴尬,赶紧满脸不好意思地跑去后边准备食物了。而萨菲尔少校也只得摸着瘪瘪的肚子,在桌边随意找了把空椅子坐下,一边没滋没味地喝着热腾腾的茶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同僚们闲聊。只是时局艰难,每个人的肚子里似乎都除了怨言还是怨言。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非但四个月没见一文钱军饷,连顿饱饭都难得吃上,最近居然还闹起了瘟疫!我们烧埋队一天就要从城里拖出四五百具尸首,连挖坑都来不及,只能统一拉到港口执行海葬……”
一名上尉充满怨念地嚷嚷着,双臂还夸张地比划着各种姿势,“……结果我前两天好不容易钓上来一条大鱼,刚要剖开来抹上椒盐烧烤……嘿!你猜我在鱼肚子里看到了什么?一截死人的手指头!”
“……有鱼吃就不错了,至于这鱼是不是吃死人养肥的,又有什么关系?城里都已经在吃人啦!”
另一位军官接口抱怨说,“……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了,港口区那家我国侨民开的面包房,在昨天傍晚突然遭到难民哄抢,店老板闻讯赶过去制止,结果竟然被暴民们塞进面包炉里给烤熟了……等我带着巡逻队赶过去的时候,那位可怜的侨民老板已经仅有一颗脑袋还算完好,其余部分都只剩下了骨头,上面还有牙印,看得我们全都吐了……”
“……说起来,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这片弧形列岛的制海权一直在我们手上,通往各地的海路也还算畅通,为什么城里的粮食还是这样匮乏呢?”有人不解地问道。
“……岛内各处都是战乱不断、农事荒废,根本没有一处真正太平的地方。各地藩国大半投向了京都的天皇,剩余的态度也很暧昧,而且全都在屯粮备战,即使它们愿意出售粮食,也买不到太多啊。”
某个比较懂行的军需官摊着手如此解释说道,“……还有海外采购么……叛军眼下已经控制了长州藩和整个九州岛,在那边大肆修筑炮台,布设水雷,彻底封锁了狭窄的关门海峡,从大阪港到翔龙帝国江南产粮区的最短航线也因此断了。若是从别处绕路航行,则逆风逆水,航程陌生、危险而又漫长,实在是缓不济急——大阪商会在三个月前派去翔龙帝国买粮食的武装商船队,到现在都还没个音讯传回来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