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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我当然知道,可问题在于,当前发生的这些事情,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泽娜公使按着青筋直跳的额头,脸色忧郁地叹息道,“……他们这些跟随佩里提督一起发动远征的创业元老,将横滨租界视作私产,不肯让我们这些中央政府空降下来的官员染指半分,如此想法虽然自私吝啬,但若是在太平无事的时光,勉强倒也还算合理。

可眼下贼势汹汹,席卷全岛,帝国远东军接连失利,各处殖民据点土崩瓦解,连佩里提督都不幸战死,正是需要竭力增强军力,以保身家性命的时候。他们非但贪生怕死不肯出征,还吝惜财产拒绝充抵军费……难道这些家伙居然会不明白,哪怕真的赶跑了我们和巨熊军团,并且坐视大阪商会的残党覆灭,等到倒幕军杀来,他们一样只能硬着头皮迎战,而且敌我力量对比更加悬殊,胜算更加渺茫啊!”

“……嘿嘿,公使女士,就我所知,那些懦夫恐怕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并且也自认为安排了后路……”

夏洛特苦笑着耸了耸肩膀,摊着手说道,“……根据在下刚刚打探到的消息,为了保全性命和财产,他们似乎已经跟朝廷和倒幕派联系上了,这场抵制征兵的暴乱,恐怕就是投名状啊!”

“……你这该不是开玩笑吧?夏洛特。无论这些懦夫想去抱谁的大腿,也不能直接和朝廷谈判吧!”

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坐在马车座椅上的泽娜公使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先不说当前的朝廷和倒幕派,完全就是一帮丧心病狂、闭目塞听的极端排外分子,与我们这些海外殖民势力之间的立场,是根本不可能调和的啊!就是这个朝廷的信誉,也足以让任何人绝望!

从八月份朝廷起兵倒幕算起,到如今才几天啊?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丑事,朝廷方面却已经做过好几回了:远的有一心倒幕勤王,却被莫名其妙灭门破家的淀藩大名,近的还有裹挟了德川家鸣将军主动投奔,结果沦为囚徒的旧幕府谱代宗亲……人家一心效忠主动投奔,还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帝国远东军若是势穷归顺,难道反而能指望朝廷信守承诺?莫非这些家伙全都成了瞎子和疯子吗?!!”

对此,夏洛特只能继续苦笑着耸肩。

“……有什么办法呢?对于这些懦夫和守财奴来说,您想要征用他们的商船、货物和钱财,还要逼着他们去扛枪打仗,就有如要取他们的性命一样啊!您的威望又远不如佩里提督,根本压服不了这些无赖。他们虽然明知道西边的倒幕派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一时半会儿还没法跑到横滨租界来杀人越货。而您发布的物资征收令和战争动员令,却是马上就要被付诸执行,让他们倾家荡产了,自然要先对付过去再说……总之这些守财奴就是铁了心自己骗自己,能挨得过一时是一时,不管怎么样都不肯破家为公……”

听到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扑街解释,泽娜公使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也就是说,按照你的意思,对于这些鼠目寸光的混账东西,一切交涉和斡旋都已经毫无意义,唯有武力镇压才是解决的办法?”

“……差不多,除非您能够收回战争动员令和物资征收令,不再试图掌握租界的军政权力,仅仅依靠巨熊军团的力量打赢这场战争,还要用市价采购他们囤积的战略物资,让这些混账大发一回国难财,那么或许还有几分和平解决的希望……”

夏洛特仍旧是耸着肩膀回答,而这回就轮到泽娜公使无奈叹息了。

若是不能搜刮横滨租界的各家富户,她哪里还拿得出什么钱来?就算是横滨市政厅的金库里,眼下也都已经是干净得能够滑倒老鼠啦!

战争从来都是烧钱的机器,坐拥全国金山银矿的江户幕府,在仅仅半年的平叛战争之后,就被硬生生地打空了多年积攒的丰足府库,逼得领不到俸禄的旗本武士起来造反。而依靠商贸和贡金获利的远东殖民当局,在这段时间里的军费开支,也同样是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眼下已经被拖到了赤字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