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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如此危急的局面,三井龙姬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滞留江户的各地藩主大名及其亲眷近臣全都释放回去,让他们先和自家的反骨仔们斗上一斗。无论最后的赢家是谁,至少在决出胜负之前,不管两边首领内心中的政治倾向如何,都不会有多余的精力来参加朝廷的倒幕讨伐战了。

这下子,地方上就打得更热闹了。

那些投靠朝廷借以篡位的反骨仔,固然是累世经营、根深蒂固。但是各家大名做了几个世纪的藩主,哪怕再怎么大权旁落,只要位子没垮掉,在身边和封地上就多少还会有一些根基和亲族,再加上从江户带回的亲信和幕府资助的陈旧军火,至少能够与根基未稳的乱臣贼子较量一番。

而且,像这种“祖传牛皮癣,专治老中医”的土豪国人众,在任何一个藩国通常也不会只有一家,无论是谁上位夺权,都必然是踩在一帮对头的肩膀上而取胜的,还乡的旧藩主则正好可以趁机招降纳叛……于是,有些藩国原本是不流血的和平易帜,等到藩主从江户一回来,也只能换上武力解决的血腥路线图了。

在这种遍地开花的小规模藩国内战中,由于事关举族存亡,虽然投入兵力不过几十人几百人,有的小地方还有几个人单挑的,但惨烈程度却往往令人难以想象,失败者经常是满门被杀。据幕府方面零星的不完全统计,全国性大规模内乱爆发迄今不过两个月,有数据可查的死伤人数就已经达到了京都大战的二十倍以上……毕竟,造反派与还乡团之间的厮杀,永远都是这世上最为血腥残酷的……

总之,由于以上一系列因素的影响,江户城这座原本拥有百万市民的超级大都市,一下子竟然流失了大约四分之一的人口,而且还是身家最阔绰,消费能力最强的一批——市场容量霎时间萎缩到了谷底!日常物资供应也随之由紧缺变成了过剩。

至于日常消费品的物价,更是仿佛坐了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先是因为战乱而在短时间内暴涨二十多倍,诸位消息不够灵通的商人刚刚花高价大肆囤积,如今又因为大批买主消失而只得价格暴跌,结果纷纷破产倒闭,颇有不少倒霉老板一时想不开,肩并着肩携手跳楼投海的。

戒严状态下,全城都弥漫着一片萧条低迷的压抑氛围,尤其以服务业和娱乐业的情况最为严重,这才没几天功夫呢,青楼花魁的身价就已经跌到了大约一两银子一夜——原本可是连二十两都要排队的!

明明还是阳光灿烂的夏秋之交,这座远东大都市却到处充斥着灰暗萧瑟的破败预兆。

不过,与郊外集中营里那些朝不保夕的可怜虫相比,普通市民承受的这点苦难,还远远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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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通常的说法,江户幕府一共养了“八万旗本”,虽然实际上的编制恐怕并没有这么多,但若是再算上他们的家眷子女,就又要超出这个数字了。

所以,眼下在郊外一处海滨岬角临时设置的集中营里,就足足塞了六万多人(还有一些安分守己的胆小鬼没被抓),而城里估计还有不少他们的亲朋故旧,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新一轮的暴乱。对于负责维持秩序的巨熊军团和城管队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的可怕治安压力——两军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一万兵力而已。

为此,深感精神压力沉重的菲里,不得不紧急转移驻地,让老黑龙福尔摩斯和小银龙雪风充当纤夫,把发动机彻底报废的祥瑞号强行拖到集中营附近海面,动用全军五千兵力来看守这六万囚犯。而刚刚通过收容大批京畿地区的“秽多”难民,扩充到了三千人规模的江户町城管队,则负责巡逻街道、弹压市区。

幸好,就这几天的情况来看,被拘捕的旗本武士们大体上还算老实。

幕府临时安排关押这六万多人的地方,名义上说是集中营,实际上只是一块什么都没有的海边荒地,除了沙砾和碎石,看不到一座最简陋的茅屋,几乎连野草都不怎么长。士兵们大致计算了一下塞满六万人需要的最低限度地皮,用白石灰画出边界线,然后在外面挖了一圈壕沟,再树上一道简单的木栅栏,最后又在壕沟边沿埋设了为数极少的寥寥几枚地雷,同时在栅栏上挂满了许许多多“小心,地雷!”的牌子(主要是起恐吓作用),就算是完成施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