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刚刚抵达这里的巨熊军团,或许很有可能会被这种气势吓破胆子。但是通过残酷的战争遴选,这支半吊子部队在人员组成和精神面貌上都已经脱胎换骨。不说那些久经杀戮的土著长矛手,即使是为数不多的正牌耐色瑞尔士兵,也没有出现脸色发白、手足僵硬的窘状,甚至还无聊地打起了哈欠——最近这几天里,他们已经打过不晓得多少回这样的战斗了。那些不能适应战场氛围的家伙,不是躺在野战医院里直哼哼,就是被装进了骨灰盒。
战场果然是最能锻炼人的地方。
望着迅速接近的敌人,乘坐扫帚悬浮在半空的菲里随意打了个响指,他的四周立即飘散起了一阵极富有节奏的魔法蜂鸣声。伴随着这个信号,散布在队伍中的低级军官纷纷挥舞着手臂,用各种语言发布了第一道命令。
“前排举矛!放塔盾!”
身材瘦小的土著步兵吃力地抗起比自己还高的塔盾,用铸铁支架固定在身前。一丛丛长矛从塔盾之间预留的孔洞中伸出,尾端牢牢地插进地里。远远看去,锐利的矛尖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仿佛瞬间竖立起了一堵浑身长满尖刺的城墙,冷酷地向迎面而来的对手展示出死亡的气息。
塔盾这种流行于古典时代,重达四十磅以上的厚实木板,原本的用途是组成密不透风的乌龟阵,一动不动地硬撑着挨打。由于负重过甚,士兵的移动速度简直慢得可以与乌龟媲美,乌龟阵也由此得名。如果要快速进攻或者撤退,就只能将之丢弃。要是有人战死,还可以把尸体放在他的盾牌上抬回去——在骑士出现之前,那些古典时代勇士的豪语就是“要么带着盾凯旋,要么躺在上面回来!”
由于塔盾价格昂贵,又过于笨重,不利于机动作战,早在黑暗的中世纪就已经被基本淘汰。目前只有某些大城市偶尔还会给维持治安的防暴队配备一些,用以在要害部门附近的街道上组成临时封锁线,在尽量避免杀伤的前提下,阻挡骚乱人群和游行队伍的前进。
当祥瑞号沿途洗劫殖民地各州武器库时,也将这些过时的东西顺手翻了出来,随后便一直被塞在底舱里无人问津。直到在集市守卫战中发现己方兵力不足,难以排列出足够厚实的长矛阵来阻截骑兵之时,这才有人再次想到了底舱里的老古董。为了适应时代的变化,所有的塔盾都紧急涂抹了硬化药水,又附上一层临时的防弹魔法。虽然不足以抵御霰弹炮轰击,但要短时间抵挡燧发枪应该还勉强够用。
实际上,这些塔盾对于土著长矛手来说并不适用。因为印加人普遍身材矮小,抗着塔盾走不上半里路就会累到脱力。好在战场距离囤积物资的集市不太远,还有马车可以用于运载,并且菲里也从来没有追击歼敌的打算,总算是暂时还问题不大。
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菲里已经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对手疯狂的叫嚣。随着距离的缩短,阵后那几门轻型野战炮开始朝这些骑兵发射开花弹,连续不断的轰击声由远而近,灼热的弹片穿透脆弱的肉体,在马蹄扬起的尘土之中,激射出了一片片腥风血雨。
但是,这些草草纠集的马贼仍然在拼死前进。他们中间有印加人、阿兹特克人、玛雅人、费伦大陆白人移民,还有半精灵和纯种精灵,彼此之间毫无交情可言。可是难熬的饥饿,却迫使他们走到了一起——每一个盗匪都很清楚,如果不能尽快从眼前这座集市里劫掠到粮草,他们就只能由吃马肉发展到吃人肉,然后奄奄一息地倒毙在旷野之中,成为流民、乌鸦和野狗口中的美餐。
至于投降……他们已经没有投降的资格了。虽然耐色瑞尔帝国没有将俘虏开膛破肚挖出心脏祭祀的传统,但同样也没有优待战俘的惯例。而且除非是袍泽操戈的内战,否则对于不成建制的散乱溃兵,费伦大陆列强都有着约定俗成的处理方法——那些成建制的大队敌军,需要攻心分化,尽量招降;至于没有威胁的散兵游勇,则统统砍了立威,不留一丝活路!
身为前正规军,马贼们都很清楚其中的套路,因此在绝望之下反而迸发出了超水平的战斗力——在溃败之后,他们已经变得无组织无纪律,但是依然保持着基本的军事素质。他们所排列的松散阵型固然不利于突破,却能够很有效地防范炮弹的杀伤。尽管不断有人中炮倒下,还有人被同伴的马尸绊倒,但后面的骑手迅速碾过了他们的躯体,挥舞着马刀扑了上来。
野战炮的三轮炮击,仅仅打倒了不足二十名骑兵,就因为距离过近而被迫停止轰击。土著长矛手蜷缩起身子,躲进巨大的塔盾后面。而火枪手则填补了他们的空位,踩着板凳或沙袋在塔盾顶上架起火枪,开始准备发射。
六百尺、五百尺、四百尺……还没有进入射程,零零落落的枪声就开始响起,随即便连成了一片,而马贼自然是毫发无伤——虽然有过了一定程度的实战经历,但是这些软蛋仍然永远搞不清楚手里的武器射程有多远。哪怕大批军官在拼命喝止,被逼近的骑兵搅乱了心神的火枪手还是过早地扣下了扳机。
这个时代的火枪可没有多少是能够连发的,射出一发子弹之后,恐怕等到骑兵冲到面前也未必能再次装填完毕。因此有经验的老骑兵最喜欢吸引对手在远距离开火,然后趁机抵近用马刀、手枪或者标枪攻击。这一次的马贼因为是乌合之众,根本没办法联手作出此类高难度的诱敌动作,但是巨熊军团却很体贴地做到了“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