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问您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未来?”菲里皱起了眉头,“是信仰的发扬光大、魔法技艺的广泛流传,还是政治上的显赫权势?”
“这三者有什么区别吗?”女神笑吟吟地反问,“只有我的魔法体系得到广泛应用,才会有信奉我的民众。只有得到大量的信徒的支持,教会才会在国家政治上拥有发言权。难道不是这样吗?”
“恕我直言,当前的问题就在这里了,您为了掌控国家机器,把自己的教会世俗化。以至于它既像政党,又像学术机构,但从理论上讲却是一个宗教组织。这在一开始或许问题还不明显,但是到了现在……”他摇了摇头,一副颇为惋惜的样子。
“作为一个政党,您的教会没有明确的政治纲领,也没有区别于宗教组织的单独体系;作为一个学术机构,您的教会却按照宗教观点去崇古抑今,从总体上看埋头于故纸堆,不利于持续发展;作为一个宗教组织,您的教会又过于松散,除了教义之外缺乏完善的规章制度,所以才会出现选民胡乱挥霍教会资源的事情……政党需要宗旨、学术需要自由、宗教需要制度,而您的教会却把这三者非常不恰当地糅合在了一起。如此一来,尽管您想同时捉住三只兔子,结果却是一只也抓不住。”菲里总结说。
“哦?有那么严重吗?渥金那个女财迷的教会似乎比我的教会更加不像一个宗教组织,不是发展得也挺成功吗?按照你记忆中的那个历史,日后她都要爬到我头上了!”虽然菲里言之凿凿,但女神却有些不以为然。
“殿下,金钱和魔法是不一样的。人类离开了魔法,依旧可以舒适地生活。但要是没有了金钱,那真的就只好茹毛饮血了!”菲里苦笑着解释,“贸易与财富女神渥金根本不需要通过牧师来传教,每一枚钱币都是她的传教士!无论富翁还是穷人,有谁不希望自己拥有更多的金钱?她的神殿就是一个世界性的金融中心,通过贷款、参股和融资直接控制着各地的商会,再通过商会来影响着各国的政治。”
“金钱是庶政之母,也是世间万物唯一通用的衡量标准。任何政府机构,只要它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必须用钱币税代替实物税。金融控制经济,经济决定政治,政治决定军事,这是在任何文明世界都通行的法则。要想在不毁灭文明的前提下破除它,除非执行计划经济,但是这在工业时代到来之前,简直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技术条件不允许,精灵的失败就证明了这一点。”
“而魔法却做不到这一点,魔法永远都只是掌握在一部分人手中,并且代价高昂。如果不能通过学习魔法取得金钱,想来也就没有人愿意去钻研魔法了。正如我先前所说的,金钱是魔法的灵魂,魔法是金钱的肉体,从长远来看,魔法与金钱的斗争实在是缺乏意义。”
菲里从点心架子上拿起一枚草莓,一口咽了下去,“所以殿下如果继续同渥金殿下争斗下去,最终得利的只能是其他的竞争者,特别是精灵——他们有自己的魔法神职,并不依赖于您,如果能够击溃帝国,夺取更多的人口和地盘,那么让他们再缔造一个贸易神职也不是不可能的。虽然在原来的历史上,他们没有这样做,但在这个时空,我可就吃不准了。”
“这么说,我是非得同渥金和解了?”密斯特拉犹豫片刻,但还是很快释然了,“没关系,反正我们还没有搞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且这一次的危机已经过去了,以后的事情还是慢慢再说吧。”
“这个……恐怕危机还没有那么容易结束。”菲里吞吞吐吐地说。
“为什么?航线已经打通,粮食危机不是解决了吗?”密斯特拉大为不解。
“殿下,粮食危机仅仅是帝国崩溃的导火索,各种矛盾早就已经深深埋下,粮食危机可以将它引爆,战场失利可以将它引爆,甚至战争的胜利也可以将它引爆!”
“怎么会?如果战败亡国倒还好理解,但是战争胜利……一向以来,所有的政府不都是通过发动对外战争来转移内部危机的吗?就算战争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可以暂时掩盖问题。”
“那是指发动战争,不是指结束战争。”菲里指出了女神言语中的逻辑漏洞,“战争的进行可以暂时掩盖矛盾,但是战争的结束往往也意味着矛盾的爆发。殿下,您应该清楚,当前帝国的最大矛盾是什么?”
“地方权利过大,中央疲软乏力。”密斯特拉毫不犹豫地说,这一点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人人都看得清,“还有就是保持奴隶制的自治领同废除奴隶制的中央辖区的矛盾、商业组织同土地贵族的矛盾、元老院与国会的矛盾……但归根结底来说,还是中央和地方的权利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