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甫注意到,她用餐的姿势在细节上很讲究礼仪,仿佛面前的不是一盘土豆泥腌鸡肉,而是宴会上的大餐,这不是特意为之,是曾接受过的教育和礼仪训练,已经深入到了骨头里。
更震惊地是,她虽然不多话,但用词文雅,包括不少发音烦琐的敬语,有些宗教味的词唯有安诺教庭的高层才会使用,老神甫也只从地区主教的嘴里听到过。
她是神职人员?
但用餐前,她没做感谢天国恩赐食物的饭前祷告。
“算了,这还是个孩子,天国自会指引她的道路。”老神甫最后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
老神甫一家人生活在连着教堂的木板房中,包括一间饭厅,三间卧室,房顶压着茅草,屋后还有一块自家用的菜圃,泥土里的油菜和青椒已经冒出了嫩黄的芽苗,园圃一角用木篱笆圈起来,两只羊和老骡子就待在里面。
七岁的马里和五岁的凯瑞睡在左边的卧室,老神甫住在最里面的屋子,那间房也兼职着书房和祷告室的功能,艾茜是个半大的姑娘,所以能一个人拥有间卧室,她很高兴终于在夜晚有同伴了。
暂时只有一张床,棉垫和被子都是旧的,洗得很干净,艾茜显得很兴奋,和马蒂达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有空我领你去山上,那里有片开满野郁金香的草地,还有紫三叶草,在草丛中打滚,舒服极了。”
“大白和小白很乖,哦,你还不认识,是我们家的羊,毛软软的,怎么摸它们也不会发火。”
“你真漂亮,比插画上的公主还漂亮。”
“你有妈妈么?我没有,总是再想,妈妈应该是怎么样的人啊,一定有温暖的手……”
说着说着,小艾茜渐渐地睡着了。
马蒂达睁着眼睛,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许多张脸。有当年神学院的同学和导师,有骑士团并肩战斗过的武士,有温柔照顾过她的芭蕊,有总是想逗她笑的妮可,有缠着她讨点白焰吃的塞西莉亚,有那个亵渎,蒙骗了世人的魔鬼,那些脸纠葛在一起,在她头顶上无形地盘旋。
“妈妈,爸。”马蒂达轻声说,“我不能那么做,是安诺养育了我,是天国给了我信仰,我不能……”
她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