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去后不久,沿着尘沙飞扬的土路,又有一头小毛驴由北而南蹒跚而来。驴背上是一个醉态可掬的小老头,腰间悬着一个油光可鉴的大葫芦,依依呀呀哼着小曲。行到片刻前众人打斗之处,小老头神光一闪,喝道:“哪个不开眼的小贼,鬼鬼祟祟,躲在一旁偷窥?惹恼你家孙爷爷,当心狗腿。”
不远处的一座沙丘之后应声跃出一道灰影,几个起落便纵到小老头面前,纤尘不惊,落地无声,好俊的轻功!只见此人是个鸠形鹄面的老者,一袭青衫千疮百孔,却洗得干干净净。左手持一条齐人高的铁拐,两条腿一长一短,居然是个瘸子。这老者恭恭敬敬一揖到地,说道:“小侄李伯年参见醉仙孙老前辈。”
孙老头心中着实受用,迷起小眼睛,说道:“原来是你小子。咱爷俩好像有年头没见了。”李伯年笑道:“小侄已经有十几年未睹您老仙颜了。”
孙老头上下打量李伯年,说道:“虽说多年不见,你小子可一点没变。一定过得不太如意,连一件象样的衣服也没混上,仍是一付寒酸相。”
李伯年笑道:“小侄虽没混上一件象样的衣服,却混到了一个响亮之极的名号。这十几年不算白过。”
孙老头笑道:“不错,我老人家才出江湖没几天,就被李伯年三个字震聋了耳朵。听说你同清泉那小子,还有几个什么猫三狗四的娃儿并称江南八仙,可有此事?”这孙老头真能倚老卖老,江南八仙在武林算得上屈指可数的前辈高人,年纪都已不小,却被他称为娃儿。
李伯年道:“您老消息够灵通的,有这回事。小侄人称恨地不平铁拐李,忝为八仙之首。张贤弟便算是张果老。”孙老头挑起大指赞道:“了不起!”李伯年忙谦虚道:“比起您老自然差得太远。事实上咱们八人没什么交情。只因姓氏与传说中的八仙巧合,武林朋友抬爱,将咱们八个拼凑在一起,图个有趣。决不敢掠您老之美。”
孙老头笑道:“这个仙字并非我老人家独家专有。阿猫阿狗妄称神仙又算不上什么稀罕事,我老人家管得着吗?难得你姓李,又是个瘸子,铁拐李这名号再恰当不过了。以后我老人家也要叫你一声铁拐李,以示尊敬。”
李伯年忙道:“小侄不敢亵渎前辈仙人。您老还是称小侄李瘸子好了。”心道:“你只要不称我小子,叫什么都行。”又想:“有其师必有其徒。张贤弟不但行貌举止与其师十分相象,就连脾气禀性也学了个十足。诙谐成性,不拘小节,嘻笑怒骂,没半分正经。”
孙老头道:“我说李瘸子,你放着正事不干,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李伯年笑道:“小侄在此看戏。”孙老头奇道:“看戏?这鬼地方也有戏看?”李伯年笑道:“怎么没有。刚才有一伙人在此打斗,小侄看得入神,忘了正事。后来远远地望见您老过来,小侄就等在这里没走。”
孙老头恍然道:“原来是看人打架,我老人家还当真有人在此做戏。能让你李瘸子看得入神,那伙人一定是武林中少见的高人。能不能讲给我老人家听听?”
李伯年道:“只是几个不入流的小脚色。有一个神拳太保连四海勉强算得上三流,其余都不值一提。讲出来有污您老人家尊耳。”孙老头佯怒道:“你小子越活越没出息,几手三脚猫的武功,有什么好看的?”李伯年道:“好看,好看!其中有一个姓李的小子,使出几招手法,真叫神奇。”边说边随手比划出来。
孙老头惊咦出声,问道:“这可是我老人家的看家本领,那小子怎么会使?”忽然。脸色一紧,又问道:“你说的那姓李的小子是何模样?后来怎样了?”李伯年道:“年小子生得人高马大,一表人才。只可惜武功太差,是个绣花枕头。当然敌不过连四海那一伙人,后来就被他们擒去了。”
孙老头勃然大怒,指着李伯年的鼻子大骂道:“放屁!好臭的屁!你居然说我老人家的宝贝徒弟是绣花枕头。你见见死不救,行的什么侠,仗的什么义?你的良心给狗吃了?”
李伯年瞠目结舌,悔之无及,忙赔笑道:“您老请息雷霆之怒。小侄实在不知。如果知道李兄弟是您老高徒,小侄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出手相救。”
孙老头怒道:“还敢狡辩!你刚才见过他的武功,会猜不出他的来历?鬼才相信。”李伯年辩解道:“冤枉,冤枉!小侄实在想不到您老教出的徒弟会这么差劲,还当他是偷学的。”孙老头大骂道:“放屁!我老人家的徒儿不会比任何人差。实话告诉你,这小子拜师还没几天,我老人家只教了他一夜的功夫。如果三年五载练下来,还怕不强过你们几个蠢材。江南八仙又算个屁!”
李伯年叫苦不迭,做出一付恍然大悟的神色,说道:“怪不得,只练了几天的功夫就能有这般成就,实是不易。说来还是您老教导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