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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校对版] 九指书魔 3040 字 2023-03-20

意律瞧这方木盒雕花彩画,带着一股清香,莫说里面的衣物,光是盒子怕也价值不菲,说道:“这……又让你破费,这多不合适……”眼睛向床上瞧去。秦绝响笑道:“姐姐又来见外,自己家的东西,还用得着花钱吗?我怕你们来的慌促,衣裳带的不全,受了伤又弄脏了身上的,添两件无非换洗方便。再说过年了,怎么也得换换新不是?”一边说,一边把另外一盒点心放在桌上,笑说道:“大哥他们又点兵又祭旗的,还真挺耗费功夫。我在回来道上饿了,买了几块点心,觉得很好吃,便顺手多带回些,想让姐姐们也尝尝。一时嘴馋,道儿上又偷吃了一块,这算是剩下的,姐姐们可别嫌弃。”孙守云笑道:“这话可说哪儿去了?亏你这般有心,什么都想着我们。”当时便要打开给自己那红盒子,却见师姐馨律正在榻上嗔视着自己,手便顿住,指头在木盒上轻轻摸着,眼光向桌上那盆花转去,笑问道:“哎,你拿来这是什么花?白白净净,细条卷朵的,倒是新鲜。”意律也道:“是呢,一般都是叶托花,这花却开得又多又卷,倒像是花包叶了。”

秦绝响笑道:“哦,好像是叫什么子,还是什么锦的……听他们说来着,我这会儿倒忘了,说是什么西方风车国的花儿,原产在突厥,难得这时候能开,我看着挺好看就拿了三盆,另外两盆已经送到你们屋里去了,想着给三位姐姐摆在床头,早晚瞧着也能换换心情。”又向馨律一笑道:“姐,盟里还有点事情,我还得出去一趟,待会儿回来再给你熬药喝。”说罢不等她张口来推辞礼物,转身急急出门。

孙守云听脚步声远了,笑嘻嘻地将红盒子打开来,盒盖只是略扇起些小风,便觉一股馨香扑面,清新爽人。只见里面十字分成一大格三小格,大格里是叠齐的水红比甲、绿底鞭花金丝小袄和鹅绒百褶定风裙,小格里有一套闪银镶珠的簪环首饰、一盒五色胭脂水粉加软香唇红、一套玉扣件鹿皮袋包装的镜子眉笔等画妆小工具。她欢喜道:“这孩子想的恁个周全!这一盒里面,可不什么都有了?”当下拿起裙子,站在屋中,往自己身上比量,问二尼:“好不好看?”

意律看看正面,瞧瞧侧面,上前替她抻弄着,口中道:“这料子、花式,可真是不错,手工也好。”孙守云道:“咦,这不是鸭绒,是鹅绒呢!”意律道:“你怎知道?”孙守云道:“鸭子杂食吃鱼虾,绒里有腥味,鹅是全素,所以没味道,也比鸭绒暖和、蓬松。你摸摸看。”意律道:“怪不得呢!”把那绒往手背上蹭蹭,感觉痒痒地,笑了起来。馨律把脸一沉:“守云是俗家也便罢了,你怎么也这样?”意律一缩手,低下头去。

但凡女子穿衣,必得有人瞧着夸,方才算得心满意足,这么一来孙守云自不高兴。近前一屁股坐在榻边,埋怨道:“师姐,你也真是,这大过年的,又没外人,看看新衣服又能怎样?当初师父、师叔在时,也没你这般严厉。”说着用肩膀来靠她,又用屁股在榻沿蹭着一拱一拱地央请。

恒山派一众女尼当着掌门师姐都很拘谨,只有她这俗家放得开些,带得其它几个俗家小师妹也都顽皮了。馨律知道她的性子,道:“僧俗有别,守云,你别来捣乱。”孙守云鼓腮帮扑地一瘪,道:“有什么别?又不是没一起洗过澡。”馨律脸色大黑:“你乱说什么,也不怕人笑话!”孙守云笑拍手道:“原来你也怕笑话,我还以为僧俗有别,你不在乎哩。”馨律有心再说,只怕她再接下句说自己动了嗔心,便长哼一口气,往里扭过脸去不再瞧她。孙守云笑嘻嘻地站起来,又去试那小袄,拉意律帮着瞧。意律见师姐背过脸去,也不怕了,随着她说长论短,嘁嘁咕咕,放低了声音。

试也试过,穿也穿过,孙守云目光一转,又瞧上了意律的白盒子,拿起来道:“别光顾我呀,他给你买什么了?打开看看。”

意律也早有心打开,当着她,一时又有些不好意思,抓了盒子说道:“还是别看了。”孙守云笑道:“不看你还不穿了?早晚要看,又有什么区别?”两人一争,意律抢过了盒盖,孙守云脱手,把盒子打翻在地下。

孙守云埋怨道:“你瞧瞧,好好的衣服,怕是要弄脏了。”蹲下翻过盒底,只见扣在最上面的是团粉红,抻边角提起来一看,原来是件粉缎子抹胸。摸了摸,触手只觉丝软滑柔,翻过来,背面还有层轻绒,保暖排汗。不禁赞道:“这可真是好东西,穿着一定舒服!”意律一见是贴身的亵衣,登时脸上通红。馨律道:“快收起来,待会儿他再来了,给他退回去就是。”

孙守云也不侧头去瞧她,闲闲地道:“哎哟,我还以为别人试衣裳,你不爱瞧呢。”

馨律本是听见她俩抢盒子动静不对才回头看。经她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也盼着瞧瞧新衣裳似的,一生气又扭回脸去。

孙守云把地上的衣服都拾起来,只见这些衣物从小衣到中衣,都是内穿的衣裳,除了最上头这件抹胸,其它都是素白色,面料柔软考究。她一面收拾着,一面叨咕道:“唉,做人难哪,给尼姑送衣服,能送什么?人家孩子这是知道,你们外面这僧衣改不了,就买了里面穿的。说了是多两件换洗么!奈何有人专把好心当做驴肝肺,也不想想,这京师谁们家的铺子能卖尼姑穿的胸衣?再说这大过年的,没个合适的颜色,人家孩子还能上染布坊挨家喊门去?”

馨律和意律一听,也都觉有些道理,各自沉默。孙守云道:“你们爱退你们退,反正我是不退,把这东西往人家孩子手里一交,人家孩子问:‘姐,你怎么不要?’我怎么说?难道说:‘姐不敢要,怕你这孩子没安好心!’哼,这话,我可说不出口。”

馨律转开了脸去,不来应她的话茬儿。孙守云说顺了嘴,这话就像过水的面条,涕里秃鲁地倒了出来:“其实人家孩子有哪儿不好了?你看这秦家富贵啊,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孩子他爹死在擂台上就不用说了,更可怜的是,他从小连娘都没有,跟咱们亲,还不是有些代偿的感情?咱们在这儿,吃着人家的,用着人家的,反倒成天跟人家瞎猜乱想的,也没个好脸色,人家这没娘儿孩子是该谁欠谁了……”

听到这最后一句,馨律脸色刷地就变了,孙守云尚未觉察,被意律轻轻一捅,这才想起什么似地,猛地刹住了口。隔了一隔,意律陪着小心道:“师姐,你别生气,守云她也不是有意要提那件事……”

馨律道:“好了,你们要穿便穿,都回自己屋去吧,让我清静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