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色大亮,他已将毒经上卷的前十页,记得滚瓜烂熟。将毒经揣在怀中,正欲上街吃些早点接着背,忽听舵中弟子来报,萧威海昨夜已到了杭州,现正在南宫世家小住,叫他前去一见。

萧雨飞来到南宫世家,门僮直接将他带到了听涛别院。萧威海与南宫君私交极好,每来杭州,必来探望南宫君,在这听涛别院小住数日。听涛别院内种着一片竹林,杆杆翠竹碧绿如织。萧威海正面对大门而坐,侧着头不知在和谁说话。

萧雨飞进门一看,却见和萧威海说话之人,并非南宫君,而是青衣门掌门风残云。程傲然和几名大弟子,也坐在下首。风残云满面怒容,不知正在说着什么,一见他进来,便住了声,鼻中冷冷哼了一声。

萧雨飞知道风残云必是在向父亲兴师问罪,告他“嫖妓”一事,心中冷笑一声,对他视若未见,只向父亲行了一礼,问了安。萧威海道:“风掌门在此,你为何不先向风掌门请安,真是越来越没规矩。”萧雨飞犹豫了一下,还是向风残云抱拳道:“晚辈见过风掌门。”

风残云将身子侧向一边,道:“贤侄这个礼,我可受不起。你又何必前倨而后恭,你这会儿表面上向我问安,心里却不知怎么骂我来!”萧雨飞不敢反驳,也不答言,就如默认了一般。

萧威海道:“谢谨蜂的事,你查得如何了?”萧雨飞道:“正在加紧查,只是,暂时还没查到什么线索。”萧威海道:“风掌门说前几日见到你在青楼出入,可有此事?你是在查谢谨蜂那淫贼的线索么?”萧雨飞到良宵院学画眉,是为了能和花溅泪多一种亲昵乐趣,纯属一时兴起,此等香艳隐私之事,如何能对外人说得?只得含糊应了声“嗯”。

风残云道:“谢谨蜂风流成性,但天下如此之大,你怎知他在哪家青楼出入?贤侄,仅杭州青楼妓院就成百上千,似你这般身体力行,每日查访,不知何时才能查出头绪。”他话中带刺,萧雨飞如何听不出?一派掌门,竟是如此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萧雨飞厌恶他为人,忍不住冷笑道:“风掌门不必如此讥讽于我一个晚辈。我用什么方式查案,不劳风掌门费心。”

萧威海喝道:“住口!你岂能如此和风掌门说话?适才风掌门说你狂妄任性,我还将信将疑,没想到你当着我的面都是如此,离了我的眼,更不知是如何不知天高地厚。”萧雨飞道:“爹,风掌门对孩儿有成见。他说的话,不可全信。”

风残云道:“贤侄,我与你素昧平生,黄山大会时才见过一面。不知成见一说,从何而来?”萧雨飞道:“你我虽无过节,可你对程傲然却是百般宠爱,言听计从,武林中人,谁不知道风掌门与首座弟子的师徒情谊非同一般?我得罪了你的宝贝徒儿,与得罪了你有什么分别?”

风残云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情,程傲然接口道:“师父再宠我,也不曾纵着我出入烟花之地,败坏青衣门和武林同道的脸面。”萧雨飞道:“我虽去了趟良宵院,可并未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问心无愧,并不怕人胡乱猜测,诬告构陷。”

风残云腾地站起身来,朝萧威海拱手道:“萧大侠,我本是一片良苦用心,怕令郎行为不端,污了冷香宫的声名。既然令郎认为我纯属诬告构陷,此番就算我多管闲事。告辞!”萧威海道:“风兄留步!风兄不必和犬子一般见识。都怪小弟教导无方,还请风兄恕罪。”风残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这本是萧大侠家事,我再多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竟不停步,领着众弟子,满面怒容而去。

萧威海苦留不住,只得作罢,回头看着萧雨飞,怒道:“且先不说你出入青楼所为何事,风残云乃堂堂青衣门掌门,年龄比你爹还大,他见你出入烟花之地,教训你几句也是天经地义,你怎能那般对他?现下当着我面,你对他也是毫无半点尊敬,你出江湖不足半年,竟变得如此目中无人了么?”

萧雨飞道:“爹,他哪配为一派掌门?程傲然勾结聚雄会已非一日,他岂能毫无察觉?他却百般护短,对程傲然言听计从。”萧威海道:“那你也不该把心中不屑都写在脸上。何况此番他所说之事确是你之错。你乃冷香宫弟子,岂能出入烟花之地?”

萧雨飞支吾道:“我,我只是去——”正想说是去追查谢谨蜂的线索,萧威海已打断了他:“不要说什么去查谢谨蜂的下落,刚才我不过是想在风残云面前保全一点脸面。你休在我面前撒谎,我还不了解你么,你只要一撒谎,眼神口气都不对,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萧雨飞红了脸,道:“孩儿不敢撒谎,我的确不是去查谢谨蜂,但我也没,没做什么。”萧威海也不再追问,道:“这事先不提,我且问你,这两天,你还有什么大事瞒着我没有?”萧雨飞心中一跳,听这口气,萧威海在意的似乎另有其事。他指的莫不是向南宫君借银一事?但南宫君说过,不会把此事告诉任何人,那他所指何事?讷讷地道:“没,没有。”

萧威海凝视着他,那目光似要直刺往他心里,他不禁有些心虚,低下了头。萧威海冷冷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你现在可以不说。但我若查出了什么,你可就仔细着了!”他忽地厉声叱道:“不许坐着,跪下!好好思过!把你这出江湖数月来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好好反省反省!”

萧雨飞脸色一变,面向父亲跪下,道:“爹——孩儿做错了什么,请爹明示!”萧威海冷笑道:“你自己做错了些什么,难道一点都不自悟?你可知,风残云并不是第一个找我兴师问罪之人?这些天来,几乎天天都有人来找我,历数你种种恶行,说你出言不逊,目无尊长,是非不分,勾结淫贼,残忍好杀,贪赌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