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威海将他抱起放到床上,低下头去吮去他眼中泪水,和声道:“飘儿,好孩子,爹错了,爹以后再也不打你了,真的!”这一次,是他小时侯挨打挨得最惨的一次,整整三天起不了床。不过,萧威海也说到做到,以后不管他做错了什么,都再未打过他。而他自此对月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次日一听说爹已为他和月丽人定下亲事,便十分反感。也幸得如此,他才把亲事一拖再拖,直到这次遇上真正让他心动之人。
这一次,萧威海虽仍未打他,但他心中却更担忧:“如果爹真的不答应,我该怎么办?难道真去出家、让语儿空等我一辈子?”正思想间,萧威海走了进来:“你是执意要退亲?”萧雨飞道:“是,还望爹爹成全。”
萧威海道:“你说你心中已有人了,是谁?”萧雨飞道:“——师妹!”萧威海道:“哪个师妹?”萧雨飞低声道:“小师妹!”萧威海神情一震:“秋儿?是她?她不是就要接任幻月宫主之位了么?”萧雨飞道:“不错。爹,师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还写了封信叫孩儿交给你。”从怀中取出那封信,双手呈给父亲。
萧威海接过看了,面色凝重,负手在屋中踱来踱去,低头沉思,良久不语。脚步虽轻却每一步都似踏在了萧雨飞心上。终于,他停住脚步,凝视着儿子。萧雨飞只觉一颗心已快跳出来了。萧威海神情复杂,长长叹了口气,道:“飘儿,你起来吧!”
萧雨飞大喜道:“爹,你答应了?”萧威海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萧雨飞一下子跳了起来,双膝一麻,不由轻呼了一声“哎哟”,却毫不理会,笑道:“爹,你真好!”转身就飞也似的往外跑。萧威海道:“你去哪里?”萧雨飞大声道:“爹,我去带她来见你。她就在府外客栈里——”萧威海望着儿子的背影,目中闪过一丝忧虑:“孽缘啊孽缘——又是一段孽缘!”
不一会儿,萧雨飞兴冲冲地回来了,道:“爹,她来了!”一面回头叫道:“语儿,你进来呀!”花溅泪低头从门外慢慢走了进来。月光如水,斜照着她高挽的云鬓和曳地的长裙。她盈盈拜倒,低声道:“师叔!”
这哪里是花溅泪,这分明是十七年前的叶秋烟的化身。萧威海连忙扶起她,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感情。
扬州果然繁华,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上午,正是一天中最热闹之时。摆小摊的摊贩大声吆喝,卖拳的,耍杂的,正卖力地招徕行人。空气中混杂着酒香、饭菜香和脂粉香。
这一切,都是在梅谷,在冷香宫中所见不到的。花溅泪开心得就象个孩子。街上小吃很多,花溅泪最喜那一串串亮晶晶的糖葫芦。她一下就买了十串,自己一手拿两串,剩下的全交给萧雨飞拿着。
萧雨飞苦着脸道:“喂,我的大小姐,这么多就是一头猪也吃不了啊,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姐一下子买这么多,也不怕人笑话!”花溅泪笑道:“反正是你帮我拿着,别人就是笑话也只会笑话你啊!”
一个酒楼墙角下蹲着一个老年乞丐,衣衫褴褛,乱发蓬松,花白的胡子犹如铁虬,正低着头晒太阳捉虱子,萧雨飞眼珠子一转,径直走了过去,道:“我家小姐想请老丈吃冰糖葫芦,不知老丈可否赏脸?”说罢将手中糖葫芦全都递了过去。老乞丐大喜,冲着花溅泪连连作揖道谢。花溅泪怔住,狠狠瞪了萧雨飞一眼,索性将手中一包点心也送给了那老丐。
酒楼里忽然冲出一个酒保,不耐烦地指着老丐骂道:“老不死的,滚开滚开,这种地方也是你来的?还不快滚!”老丐大口吃着冰糖葫芦,对他的吆喝恍若未闻。酒保叉着手道:“嗬,你耳聋了?再不滚小心我放狗咬你!”老丐“呸”的一声吐出一枚果核,又拿出一块蜜枣糕来,自顾自吃得津津有味,根本不将酒保的斥骂放在心上。
花溅泪道:“小二哥,老人家不过借你这门角蹲一蹲,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酒保抬眼一看,只见面前站着的竟是一位绝色少女,口气顿时舒缓了许多:“姑娘,你不知道,我是一片好心。我们这儿马上就要出事了,他在这儿不仅碍手碍脚,弄不好还会白白丢掉一条老命!”
花溅泪奇道:“出什么事了?”酒保犹豫了一下,道:“反正你们不相干的人还是马上离得远远的为好。”又指着老丐道:“你不走就算了,等会儿出了啥事可别怨我!”说罢又匆匆进店去了。花溅泪与萧雨飞对望了一眼,好奇心顿起,悄悄退到酒楼对面的街边,想看看这儿究竟将要发生什么事。
长街上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只见街对面走来十一个青衣、青鞋、白袜的年轻人,腰间俱都悬着长剑,个个神色凝重,似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当头一人气势轩昂,眉宇间透出一股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