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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答完方咏的两个质疑之后,微微抬起头来:“稷下之中,儒家为显学,我想请教方施主,仁与礼孰重?我想请教方施主,‘知止定静安虑得’中所得为何?”

此语一出,原本哂笑觉得小光头来此论辩是自取其辱的人,都是脸色大变,就是北边高台上的诸位齐郡贤达和稷下学正们,也都呼吸一滞。

不由得他们不失语。

浮图僧们来晚了是为超度与祈福,这暗合儒学所说“仁者爱人”之理,既然方咏以其不合礼来质疑,那么莲玉僧便反问是仁大还是礼大;至于“知止定静安虑得”出自儒家经典《礼记》,其原句是“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莲玉生以此为鸠摩什不肯上台为辩,说白了其实就是“心安理得”四字,偏偏这又是源自儒家学说。

这一番话,让方咏几乎陷入死循环之中,欲再与此质疑浮图僧们,那就是否认自家儒家的根本道理,可若不再质疑,那就是在论辩之中退缩认输了。

一时之间,众人全都看向方咏。

第四五章、忍功略逊

方咏为稷下学宫推举出来,作为应对莲玉生的人物,自然也不是虚有其表的货色。

事实上,他如果不是年少,甚至可以被认定为学宫博士。

面对莲玉生的反问,他并没有露出惊慌之色,反倒是胸有成竹:“克己复礼,是为仁也,仁自重于礼,礼当须为仁。”

这话说出来之后,众人不免有些失望,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说,方咏其实在承认对方的说法,也即对方因为超度祈福而迟到,并非无礼之举。不过段回却是轻轻哼了一声,他教授方咏很多,自然知道,这是方咏先抑后扬之策。

果然,方咏又道:“至于知止定静安虑得,所得者为善矣。”

他说到这,微微弯起左手,右手袖子轻轻甩于脚边,缓缓于台上踱步:“我儒家有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道家亦有言,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法家亦主张以礼法治恶而扬善。此皆正道之论,善在于民,在于政,何求于鬼神?以鬼神而谈善,所谓善知识,不过是伪作善良罢了!”

他这番话说完,底下都是吸气之声。

方咏一开始看似承认了对方迟到并非无礼,但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对方的超度祈福乃是真善。但接下来方咏一句话,将莲玉生提出的两个问题合而为一,同样引用浮图教的一个定义“善知识”,抨击其以向鬼神祈求的方式来行善,其实是忽视了现实中的问题,乃是伪善。

应当说,这两个回合下来,双方可谓势均力敌,但让局外之人都觉得感叹的是,这二位都如此年少,却又博览众家,双方辩论起来,字句之间皆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