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至此,是因为三年前的那场刺杀。嘉定二年五月,一位叫罗日愿的军官,曾密谋杀他。虽然因为事情不机密而失败,罗日愿也被他处以磔刑,但自此以后,史弥远便不大敢便服出门,即使是上朝之时,也都前呼后拥多置护卫。
偶尔,他也会轻车简从,出来透透气,察看一番民间景致。只不过每次都会象现今这般,几乎不露出脸面,免得被临安城中百姓认出。他虽不常外出,外间的消息却从不间断地传到他耳中,他知道因为他强力要给秦桧恢复官职谥号之事,临安城的百姓已有人将他与秦桧相提并论了。
“这些子愚氓蠢妇,哪知道庙堂之策!”想到这里,他冷冷哼了声。
近些日子,又一个极不好流言在临安城中传播,北方的大金与胡人交战失利,意欲自大宋弥补损失。这个消息让史弥远极是不安,他对金国失利之事也有所耳闻,但心中却有些将信将疑,自开禧北伐失利之后,史弥远便认定,大金兵强马壮,实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国,怎么还会输与那些胡人?
他正犹豫之间,突然听到御街之旁传来一声嗡响,仿佛古寺晨钟一般,让人心静神宁。他吃了一惊,御街他是极熟悉的,却不曾知道这里也有寺院,难道说是新近建成的?
他再度撩起帘子向外看,发觉自己置身于御街中断,周围都是金店银店的。其中一处金店之前,围着百余名百姓,那钟声,正是从金店中传来。
史弥远沉下脸,他是个崇信浮图之人,民间甚至有流言,说他原本是天童和尚崇智正觉转世,至于这流言是谁传出去的,唯有史弥远自己才知晓了。故此,他不愿看到这充满铜臭味的金店,却用佛钟来招徕顾客。
“响了,果然响了!”那些围观的百姓轰然喝采叫好,这声音盖过了铜钟声。
史弥远用脚踩了踩轿底,两个轿夫都是家养的,早熟悉了他的意思,知道这是驻轿的暗号,便停了轿子。几个随从立刻分为两伙,一伙挤开轿前围观的百姓,另一伙则护在轿边。
被挤开的人回头看了看,只道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倒也不以为意。便是心存不满者也只是小声叫骂两句,这临安乃天子脚下,多的是普通百姓得罪不起的达官贵人,为争一时闲气吃了板子,实在是不值。
被围在正中的,却是石抹广彦与金店的掌柜。
“如何,俺说了这刻钟是上好之物吧。”那金店掌柜用手拍着张方桌,方桌之上摆着刻钟,不过这刻钟较之赵与莒见到的第一座刻钟要精细得多了,高不过半人,长宽也各只有尺许。
石抹广彦好奇地歪着头,这东西确实是稀奇,至少此前他在大宋与金国都未曾见过。
“你且说说,此物有何用处?”虽听得刻钟能发出钟声,石抹广彦还是有些不明白,抱着双臂向金店掌柜问道。
“此物名为刻钟,乃计时之器,你见这三根针,短粗者为时针,专指十二时辰,细长者为秒针,专掌白驹过隙,这中间的便是分针了。秒钟转一圈为一分,分钟转一圈为半个时辰。”金店掌柜手舞足蹈地道:“比之沙漏刻漏,此物简便易识,放在家中堂屋里,既可计时,又可装饰!”
石抹广彦不觉心动,他看了看那刻钟三根指针的指向,很快便认出时间:未时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