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着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如宝石般闪耀,然后一把抱住他。
他头上戴着的珠翠发钗被撞得摇晃不止,感觉脖颈上有温热的眼泪灌进去。
“怎会这样。”她哭着说,“你要杀谁呢?此间只有你我。都是我害了你,你本来不必承受这些。”
那当然不是杀她。
断然是杀那些人,迫害他们至此的人。
他其实会说“蓝天”“绿树”“小鸟”,但说不出口,没见过之物,那些字词便都是一样的,到了嘴边,就相互混淆。
他唯独知道,“杀”是什么,是突然闯入的马蹄,是很多的脚,是流下来的温热的液体,就像此刻灌进衣领的东西。然后是身边的一个人自此消失。
像这样消失的,已经有很多人,现下只剩下母子两个。
他忽而反握住母亲的手,感到恐慌。他推开她,用手擦去她的眼泪。害怕她也消失。
他强迫自己张口,但不能再说出让她花容失色的东西。
他开始会说“朋友”“亲眷”“爱侣”,看着母亲的笑容,心里暗暗地内松一口气,心里想,那应该是同母亲温柔抚慰的手差不多的东西。
后来,甚至能背“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是数年之后,他方知天是什么样,春是什么样,
柳絮是是什么,梨花又是什么。
不过那时,母亲果然也已经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