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也不是很慌张,或者很恼怒,亦或是很惶恐。云雀是个冷心冷肝的玩意,七情六欲好像都比常人迟钝一点,女孩子安静地被闻战用膝盖压着,只是觉得有点难过:
她……她是真的把这些人当朋友看的。
——但是事到如今,为什么没有人能无条件地相信她呢?
“那个,我倒觉得……二少爷压着的云雀姑娘,也不像是假的。”
居然是小陆大夫出声打破了沉默,女孩翻腕运起炼气,乳白色的火苗招摇在她白嫩的掌心——与此同时云雀的膝盖上也亮起了一簇乳白色的火苗,与她手里的火焰遥遥相应。
“这是我的炼气。我的炼气之所以能行医救人,正是因其与常人殊异,能直接穿过偃方之人淬体的防御,直达病人体内病灶。之前在四季雪时,云雀姑娘膝骨尽碎,便是我以炼气为她填补的膝骨关节。”
小陆大夫说话委婉,言下之意很是明确:云雀的膝盖上有自己的炼气残存,而“云雀”没有,我认为那个才是假的。
“云雀”撩起眼皮,她听出了陆梨衿话里藏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炼气此物,本就飘忽不定。我之前落入过朱厌口中,全身经脉皆经过恶战洗礼,也许是那时候散失的。”
小陆大夫只是和和气气地笑,女孩子像团白白软软的面团,谁来一拳都稳稳妥妥地受着,本人并不接话。
“……”闻战松开了压着云雀的力道,少年烦躁地挠了挠后脑,“不是,总不能两个都是真的吧?”
陆梨衿雪白的睫羽扑闪了一下,女孩子露出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容:“二少爷,十年前的你,与现在的你,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闻战被问懵了:“自然两个都是……”
“可是两者却不能同时出现,世上只有一个闻战对不对?”陆梨衿的嗓音像是一抔清凌凌的水菱纱,上面绵密地编著无数细细的小针,“‘云秦偃方志’第四卷 有载,古时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也遭遇过此类怪事。他的发妻居然变成了两个,细细盘问下来,只有一个区别:
“一个知道书生一个时辰前翻了哪卷书,一个说书生还没拿出那卷书来。书生由此恍悟,一个是他‘眼下的妻子’,一个是他‘一时辰前的妻子’。”
陆梨衿嘴里不慌不忙地胡说八道,眼神却不动声色地巡了一遭,慢悠悠地下了结论:“此事怪诞,常理不可解。待到天明,将船上众人召至一处,再细细商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