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来也巧,卖糖水的大叔在家乡也有一个和万执年纪相仿的儿子。
看他天天等在学校门口,大叔也许更多是觉得小孩可怜,于是,最终还是做做样子答应了万执的交换条件,每天给他一杯糖水——
那么,万执所谓的解决办法又是什么呢?
“‘鲁智深’的小孩以前和他在一个学校念书,”四喜说,“他把鲁老师跟女摊贩调情的照片‘不小心’拿给了那个小朋友,小朋友回家后跟妈妈哭,妈妈第二天来学校大闹……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一个家庭的破碎,似乎只需要一个残忍的人戳穿和平的假面。
姜婉约:“天……”
“我也是后来毕业了,有一次凑巧碰到糖水叔叔,和他聊天,才知道中间藏了这么多事,”四喜说,“万执从头到尾只告诉我,说是糖水叔叔看他小孩子可怜,所以请他喝糖水。”
尽管某人彼年还是个外表稚嫩的小学生,但毫无疑问,这一环扣一环的设计,以及对同龄朋友的无情利用,已然娴熟得令人咋舌。
鲁的妻子后来一连揪出了“小三”、“小四”、“小五”以及无数暧昧对象,闹着要离婚。两人很快协议分居。没多久,“鲁智深”也被不再念旧情的校领导辞退。
故事讲完,连见惯大世面的姜婉约也忍不住感慨:“这小孩,年纪轻轻,有点手段啊。”
四喜却不知想起什么,因这评价而沉默片刻。
末了,摇摇头,“不是有没有手段的问题,”她说,“毕竟每个人的经历和性格都各有不同,万执他,很小就经历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很可怕的事,我能理解他的行为。可是他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
话音未落。
“细细粒,出来喝糖水啦——”
房门突然被推开。
正和姜婉约大聊陈年旧事的四喜吓得捂住话筒抬头,“啊?”
“隔壁万执拎过来的,”丝毫不察房间内情况的秦母却只冲她招手笑笑,“快出来吧,你前几天不还说想喝糖水,结果找来找去没找见从前那个摊子么?不知道他在哪找到的,还是以前那个味。”
说完,秦母又强调似的敲了敲她床面,这才晃悠悠转身出门。
剩下愣在床上的四喜和电话里莫名所以的姜婉约相对无言。
“喜喜,这就是你嘴里的混世魔王?”
半晌,还是姜婉约先打破沉默,语带调侃地出声:“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半夜给送糖水的混世魔王啊。坏习惯不知道改了没有,好习惯倒是还留着。”
“……”
四喜心想,这叫好习惯么?
当初她天天喝糖水,后来喝腻了就换成别的零食,蛋挞,咖喱鱼蛋,关东煮,鸡蛋仔……万执似乎总有办法弄到钱,以此换来接她回家的正当理由。
她正是爱美的年纪,却因为吃太多而长胖,可偏偏又抵不住诱惑。有次终于忍不住委婉提醒,说阿执你不用买这么多给我,把这些钱留着自己花就好了。
【你不用给我买吃的我也很喜欢你啊,】她那时说,【你怎么好像一直在努力收买我一样呀?可是阿执,我又不是因为你给我买吃的才喜欢你的。】
小朋友和少年人的喜欢总有歧义。
对于四喜而言,喜欢这片叶子,喜欢这本书,喜欢和这个人待在一起,都是一类的喜欢。
喜欢十三岁的谢宣,喜欢十四岁的谢宣,喜欢十五岁的谢宣——这才是另一类的“喜欢”。
……可万执不明白呀。
于是他抬起头来,以疑惑又意味深长的眼神望她。
那眼神却实在不在四喜彼时的理解范畴之内。
她只以为那眼神大概名为“感动”——被她的话感动,于是也回以认真又坚定的目光。
【是吗?】万执问她,【不用给你买吃的,也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