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言知道他是宽慰、劝解自己,心中感激其好意,也收敛了敷衍的心思,郑重福身行礼:“多谢范师父教诲。”
“去去去,谁是你师父?你拜师了吗?我收徒了吗?”老范听她认真道谢,很不自在,不耐烦地直摆手。
嘉言微微一笑,并不争辩。
她又不傻,这些天老范天天让她打下手,随后又命她复刻他的菜,然后再点评一番,不就是在教她做菜吗?
尽管她在厨艺一道并无太大野心,但身在后厨,她也必须要承认,这段时日受益良多。
“哼,你的家事,我是个外人,不便多说什么。不过你那个兄长,真不是个东西。一个大男人,再怎么着也不能把自己妹妹给……他爷爷的……”
老范两手叉腰,忍不住冒出一句粗话。可能意识到不对,他叹一口气:“要我说,你离开那个家,也未必是件坏事……”
嘉言点一点头,十分诚恳的样子:“是极,要不是离开那个家,我也没机会跟着范师父学厨艺。”
诚恳得有点夸张,以至于老范狠狠瞪了她一眼:“去去去,油嘴滑舌,赶紧滚回去休息。明天要是偷懒,看我不把你腿打瘸。”
嘉言心里隐隐感觉有暖流涌动。她笑了笑:“放心吧,绝不会的。”
老范重重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嘉言离开后厨,快步回到西侧院。
灯还亮着。
尤月清坐在桌边,脑袋一顿一顿,几乎要垂到胸前。
看她困得厉害,嘉言放轻脚步。
但尤月清还是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揉了揉眼:“言言,你回来啦?”
“嗯,这么困,怎么不去睡?”
“这不是等你吗?”尤月清的声音极其好听,清润悦耳,此时带着些朦胧睡意,甜甜的,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嘉言听得心中蓦的一软:“等我干什么?我就在后厨,忙完了就会回来了。”
“言言,我今天得了点好东西,要等你回来一起吃。你平时经常给我带吃的,我都没给你带过。好不容易有机会……”
尤月清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亲昵地抱着嘉言的胳膊撒娇。
嘉言尽管不饿,还是笑着点头:“嗯,那我们一起吃。”
尤月清更欢喜了。
她口中的“好东西”是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
这串葡萄紫红色,饱满莹润,又在井水中浸过,口感甚好。
嘉言先前在宫中做长宁县主,吃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然而此时此刻,她感觉这串葡萄也别有一番滋味。
她和尤月清相识的时间不算很长,可对方是真的想着她,念着她,连一串葡萄都要与她分享。
这种经历对她而言,有些陌生,但并不令人讨厌。
两个姑娘吃过葡萄,洗漱后才去休息。
嘉言忙碌一天,原本很累,可真等她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了。
在厅堂看到的那一幕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在她脑海,她无奈地按了按眉心。
这段时日,她一直想着,要引起萧遇的注意,要向他自证身份。
——当然,她并不是想恢复身份,继续做长宁县主。她只是想离开此地,如果运气好,或许还可以得到一些钱财上的资助,从此过上自由富足的生活。
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无异于是当头棒喝,让她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是她太过想当然了。
不管齐王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她都不应该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一开始是事情紧急,没有更好的办法。后来,明明情况有变的。
老范说的对,自己有本事,那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罢了,想办法多赚些钱财,同时勤加练习落下的武艺。早点靠自己出去吧。
——
生辰这日,齐王萧遇回来的很迟。
他自寿宴上离开后,就骑马去郊外,在先帝陵园附近待了许久。
先帝与沈太后合葬,而长宁县主沈嘉言就葬在沈太后陵寝的不远处。
人人都说,长宁县主挚孝,生前身后都陪伴在姑姑身边。
她去世三年多,坟前的柏树都已经很高了。
而他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