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得到她水绿色织锦缎的领口上,一截素白的脖颈,随着轻笑的动作微微颤动着。她偶尔侧过一小边脸来,但忽地又转过去,耳垂上缀着的一副白兰坠子,晃晃荡荡,停不下来。
昨日回程的路上,分明说要同他解释,他还巴巴地等着她来找。结果这人一回了府,竟是什么也忘了,自己倒是玩得不亦乐乎。她这没心没肺的性子,倒是和在渔岛上时如出一辙。
檐上落下一块土石,‘啪’的一声砸在他脚边,他微微侧了侧身子,一只手指轻轻地扬起,又缓缓落下,随着他的动作,那地上的石块也跟着往上,往下,往上……
“陈楼。”她喊他。
那石块应声又落在地上,这下直接裂成了两块。
大概是想起他来了,他垂了垂眸,这一回,任凭她再如何巧舌如簧,他决计不能被她两句话就哄得败下阵来。
明缘这么想着,脚下却不停,三两步就走到了宋温明跟前。
他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左右你站着也无事,不如替我去买点吃的?”宋温明举着那团扇,红木雕花的柄上,绕着几根葱白的手指。她一只手将那扇子懒懒地搭在头上,宽大的水袖落下一截来,细细的腕子就露了个头,在日光下耀眼得很。
“呵”,他竟被气得笑出声来。
虽然与这一世的宋温明相识不过两日,但明缘此时才深刻明白一个道理,对这人,切不可抱有什么期待。
许是阳光有些刺眼,宋温明抬眼去看明缘时,脑袋往右偏了偏,轻闭着一只眼睛,语气颇为善解人意:“你手伤着,就腿儿着过去吧,去城西的糕饼铺子买些桂花糕,绿豆糕,柿子饼来,顺路再带点果脯子”,她顿了顿,似是咽了口口水,接着继续道:“若是路上有卖糖葫芦的,也来上几串。”
“呐,你要是碰上自己喜欢的,随便买,别客气。”她捏着一小枚碎银子放到他手心,笑得人畜无害,“快些回来啊,不然天黑了我不放心。”
真是……拿她没办法。
等他拎着几大包糕饼吃食回来时,才发现方才使唤他去跑腿的那人此刻却在躺椅上睡得正香,那一把缂丝花蝶的小扇覆在脸上,扇子上的杏黄色流苏从扇柄上垂下来,落在胸口。腿上盖着的一床藕色荷底的毯子滑到了脚边,柔柔软软地堆在一处。
风一吹,桂树上的花扑扑簌簌地往下落,落在她的扇面上,脖颈上,头发上,流苏微晃,但人却是始终一动不动的。
明月不知去了何处,装着针线的竹篓子还散在桌面上。一旁的流霜也枕着手臂在石桌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明缘偏头看了一眼,只感叹这两人真不愧是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