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心中慌乱,他从未见过唐诀如此,即便从唐诀登基以后他便时不时出现在宫中,陆清看过小皇帝脆弱的一面,也看过他惧怕的一面,在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时,陆清见过他彻夜难眠的不安与惶恐,却未见过他心死。
这双眼毫无生机,仿佛只有驱壳留在山上,灵魂早就不知随风吹向了何处。
陆清轻声叫了句:“陛下。”
唐诀轻轻眨了眨眼,声音沙哑:“你来了。”
陆清点头:“臣来了,臣……来迟了。”
唐绝没说话,一双手已经冻得发紫,陆清赶紧将他身上的披风拢了拢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千万保重身体,身体里的毒刚清了,不可再吹风受冻,如今京都局面紧张,计划已到关键时刻,若此时陛下倒下,那一切都完了。”
唐诀微微抬眉,双眼落在山下云里道:“朕没跳下去,便是知晓自己是皇帝的。”
最痛苦的那一瞬熬过去之后,他的理智便回来了,可恨的清醒,可恶的责任,他若不是晏国的帝王,死便死吧,可偏偏他是,他此番出宫便是另有筹谋,他留在道山便是催促计划,他做得一切,不惜牺牲了云谣的几次性命,甚至失去了云谣,为的不就是晏国的江山,自己的王位吗。
这五日的沉眠中,唐诀不知几回跳入过山崖了,每一次睡梦中看见云谣那张诀别的脸时,他的心脏便多挖出来一次,痛彻心扉之后,终于痛醒了,醒了也就醒了。
山崖还在这处,野草也在这处,云谣不在,他还在。
他能做什么?
跳下去陪她吗?
以这条脏兮兮的命去换她的原谅?换自己心安?
什么都换不回,还会将晏国弄得一团乱。
唐诀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跳下山崖,他不能死,他不是凡人,他的命甚至都不单单属于他自己,云谣说他将她作为棋子利用,可到头来,他自己何尝不是自己手中的棋子?
可唐诀也离不开,他此时坐着的这块地,是云谣跳下去之前站过的方寸之地,这些野草上似乎都留有她的温度,实则什么也没有,但唐诀总觉得有,他死不掉,此时也生不如死了,这一日一夜的寒风,便当是他在道山陪云谣最后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