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诀将画收起,嗯了一声。
尚公公又道:“静妃那边……也已经有动静了。”
唐诀端起茶杯道:“等了七年,朕总算等来了这一刻,不过所耗代价太大了。”
“云谣若为女子,陛下可封她为妃,也算是还她这份情谊。”尚公公开口安慰:“陛下无需自责。”
“还?”唐诀放下茶杯朝尚公公看去,他嘴角挂着苦笑,眼里却是一片默然:“尚艺,你觉得这情若真算起来,朕还得了吗?”
尚公公语塞,唐诀又是一声苦笑:“皇位……可害惨了朕了,若三皇兄与五皇兄没有谋反,若大皇兄没有死在战场上,那朕就无需临危受命,改晗为诀,当这个荒唐的皇帝。尚艺,为帝者,得心狠,即便是自己所爱之人,都可以去欺骗,去利用。朕走了这么多步,就差将殷道旭彻底铲除,弃她,朕帝位稳坐,护她,便摇摇晃晃,两难抉择,可朕依旧选择了弃。”
“陛下若想得到云谣,必先弃之,说句不好听的,她若下一次还是个男儿身,陛下还得再杀她一次。”尚公公说罢,顿时觉得周身发寒,一抬眸,刚好对上了唐诀充满杀气的双眼。
尚公公连忙跪地,垂着头:“属下失言,请陛下责罚。”
“知道失言就不要再说了,下去吧。”唐诀伸手揉了揉眉尾,等尚公公走后,他才将目光放在了矮桌上的杯盏里。杯盖放在一旁,杯中的茶水还剩一半,里头泡着安神的干果,金汤倒映着烛火,唐诀想起来他今日演的一场戏。
尚艺说得对,若云谣下一次还是个男子,他会想办法再让她死一次的,直至她为女子,这无休止的死亡才会停下,至多死时,不是他下的手,她也不知情。
有时唐诀也恨自己如此心狠,古有皇帝断袖之癖,虽闹了些风波,却也未成什么大事,只是唐诀过不了心里这一关,他没有龙阳之好,他也不愿意去抱一个男人的身体,故而云谣必须死。
他自私,他还狡诈,在陆清与他建议让云谣去死时,他虽当下否决,可心里却有一瞬松了口气,暗地里,他将局布置如此,也早就将云谣这条命算进去了。
那时,他瞧见了云谣蹲在延宸殿门口逗猫的影子,那一瞬,他想要避开自己的狠厉,只为在云谣跟前装成圣人,若能诱云谣自己前来求死,至少……至少他的恶,能少那么几分,至少他能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是她自愿,而非他设计。
那句谎言脱口而出,果然被云谣听见了,果然,云谣说她愿意一试。
可唐诀低估了自己的良心,也低估了对云谣的用情,曾经对他而言,谎言面不改色,可当云谣用真挚的眼望向他时,他才知,原来谎言不仅能伤人,还能伤己。
唐诀看着杯中烛火,眼睛未眨,然后盖上了杯盖,将这一颗虚假的心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