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长舒一口气,倚靠着软塌坐下,抬眼,对顾德海说道,“衍之一直不与我亲近,就如同当年的我一样,帝王家,无父子。”
他没有称朕,只是用我来表达此刻的心境。
逼死袁鸿光,就像抽去他内心最后一根毒刺,既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又因为毒刺扎的久了,甫一拔出,血肉空虚。
“二皇子...太子殿下日后必然能理解圣上的苦心。”顾德海见他神色困倦,又道,“圣上先休息吧。”
魏帝没有再说话,燃了沉香的殿内,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真切。
画眉在房中不断的来回踱步,片刻又猛地窜出房去,抬着脖子四处张望。
忽然,她眉间一喜,几乎雀跃着朝着来人奔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抹泪,“小姐,你去哪了,可急死我了。”
陆清宁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去哪都会带着你的。”
她进门,画眉解了披风,见她眼睛红红的,不禁小声问道。
“谁惹小姐哭了吗?方才殿下来过,听闻曾文带走你,急的立时骑马走了。”
陆清宁的脸上有泪痕,不贴近,根本看不出来。
睫毛上的水雾还未干,通透白皙的皮肤似玉瓷一样滑嫩,她垂下长睫,小扇似的眨了眨,“太冷了,冻得。”
方才回来的路上,她瞧见了沈红音。
披头散发的趴在地上,手指抠破沾着雪水依旧往前爬。
她的脸被头发遮了大半,露出的那些被指甲挠烂了,一缕缕的血痕结了黄脓,还没干透,又被抓破。
军棍打后的臀,染着血迹,冰凉的地上,她仰着头,只能看见来往人的鞋子。
许是她站的久了,沈红音喘气的时候,一抬头,眼睛怔怔的撞见了她。
那双没什么精神的眸子忽然就有了气力,有了恨意。
那一刻,陆清宁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疯。
活着,是她最后的挣扎。
陆清宁抬起头逡巡了一周,在沈红音附近,不知有多少魏帝和周衍之的暗线,这个女人,根本活不了了,更别谈去害人。
她后来走过去,隔了半丈远,她能注意到周遭那些暗线的紧张。
沈红音的眸子沁满了狠辣的憎恶,她的手掌握成了拳头,心里默默念着,似乎要把陆清宁撕成碎片。
咣当。
一面小小的铜镜落到地上,最后就着积雪站定。
“沈姐姐,你最喜欢照镜子。”
她想,原来自己是记仇的。
转身的时候,沈红音似乎捡起来了那面镜子。
紧接着,破天而出的尖叫声响彻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