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咳了两声,起身推开西侧的窗牖,风刮的厉害,将殿外的落叶卷成一股股抛至半空,又荡然收手,扬了一地的金黄。
好似在前一刻的时候,方信忽然明白了魏帝的心思,他躬身立在旁侧,耳边传来悠悠的叹气,“秦庭玉是朕的老师,今日朕当众将其赐给衍之,你猜,恒之会作何反应?”
他似乎淡淡的笑了笑,拇指摩挲着窗棂。
帝王权术,方信闷声不语。
“韩相前几日同朕上书,言语间屡次提及两个孩子的事情,朕觉得为时尚早,你怎么看,是再缓缓还是...”
方信一愣,连忙回,“此乃皇家喜事,微臣不敢妄言。”
“先皇后若是在,也会问你一句,只管说,说错了朕不会罚你。”魏帝眯着眼睛,看似犹豫不定,实则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他此生最厌弃的便是外戚干政,年轻时候为了夺权,笼络袁家,一直到登基后,做事依旧束手束脚,饶是袁皇后真心待他,他亦觉得烦闷不堪。
后来卸去袁鸿光的兵权,他才觉得这个皇帝做的痛快。
他不想让儿子走自己的老路,方信恍然大悟,原来魏帝选定的太子,从始至终都是他。
即便没有李青一事,魏帝也会想方设法废弃立后旨意,否则,缘何一拖再拖,拖到生出是非?
思及此处,方信拱手一抱,“大殿忠厚仁义,二殿聪慧颖悟,实乃圣上之幸。
然大殿初从疆场战胜而归,且尚未娶妻,若在此时赐婚二殿,难免贵妃及大殿心中不满。二殿虽有功劳,却委实没有根基,不说他毫无战功可言,但是朝中将士,便会有诸多不服。
臣以为,不若在攻楚之后,再谈婚事。”
魏帝冷笑,长长的吐了口浊气,“还是你这个老狐狸了解朕呐。”
北魏尚武,一个没有军功的皇子,必然得不到朝臣拥护,而魏帝屯兵良久,过了这个冬,大约明年春日便能南下伐楚。
那便是周衍之的最好机会。
山茶开到了冬月,顾妆妆穿着一袭银线绣团绒锦衣,小脸拢在兜帽中,雪白的毛松松软软,她低着头,双手掖在袖间往前走,不妨,头上啪嗒一声。
紧接着,一朵粉色的山茶花掉在地上。
她抬头,入眼便是圆领金丝绣青竹罗服,身姿如玉,端正温润,他的脸上白了些许,挂着淡淡的笑,手里还捏着两支绿白相间的山茶。
顾妆妆蹙眉,没好气道,“不去坝上待着,跑来寻人开心。”
她弯腰,在手落地之前,宋延祁已经走过去,先她一步捡起山茶花,与手中的一起,推到她怀里。
“你大人大量,可不要同我计较才是。”
山茶花的香气淡淡的,又冷冷的,像是笼在纱里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