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他不要我了,不喜欢我了?是不是我不应该逃出蜀都?
女人啊,总是喜欢胡思乱想,美化现实和感觉。这些天来我始终不明白闻人非忽然的疏离,但是再一细想,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何曾对任何一个女人,或者说任何一个人特别过?也许是我高估了自己。
我摸了摸手上的镯子,那上面已带上了我的体温,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要我当他义女了,把镯子收回去怎么办?
那我又是个没爹的孩子了……
前方每天都有战报传来,不断有伤兵运来,军医们忙开了,也没工夫管我了,只吩咐了个小兵每天给我送药,还要盯着我喝下去,说是丞相吩咐下来的,不敢有违,我也只有乖乖地喝了。
到了夜里,我一个人窝在小帐篷里,听到外面传来呜咽的风声,还有痛苦的呻吟声,整夜不绝,我这才真正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比史书上描写的更加真实,而且鲜血淋漓。相比之下,我自己那点酸楚,好像倒算不上什么了。
那日姜惟寻我劝话之后又过了两天,入了夜,等多数人都睡了,我才从床上爬起来,偷偷摸摸点了烛火,借着微弱的烛光,小心翼翼地解开脚踝上的纱布。
脚踝处依然肿着一片,这几天下来丝毫没有见好。我愣愣看着伤处,想了片刻,还是把纱布放在一边,然后右脚试探着落地,脚尖碰触到冰凉的地面,又缓缓踩实了,整个脚掌贴着地面,凉意透了上来,刺得骨头生疼。
我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把全身重量放在右脚上,顿时,撕裂的剧痛从脚踝处蔓延开来,我仿佛听到骨头在咯吱咯吱响,疼得我忍不住大口抽气,就算每天晚上都这么干,我还是不大习惯。
“你在干什么!”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我吓得一个激灵,扭头看去,还没看清说话之人的长相,就感觉到一阵风扑面而来,那人来得极快,一下将我打横抱起,放在铺盖上。
“你就是这么养伤的?胡闹!太胡闹了!”他低下头轻握着我的脚踝,小心地避开伤处,探查伤势。
我张了张嘴,声音却哑了,不知该如何辩解。
闻人非啊,他怎么会来了?
他不是在前线忙着吗……
“我知道你怕苦早已命人监督你喝药,没想到你药都喝了,背上的伤也见好了,脚上的伤不见起色却是自己在瞎折腾!”闻人非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意,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对我说话,以往我再怎么乱写他的秘史,跟他顶嘴,他也不曾用这样重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只是想下地走走看伤好了多少……”我无力地辩解道。
“只是走走?”闻人非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想审问犯人一样紧紧盯着我,“笑笑,说实话,你是不是故意不想养伤,以为这样就能留下来?”
我心尖上颤了颤,低下头,几乎将脑袋埋到胸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沙哑着声音说:“怎么会呢,我又不是不知道,军中不养米虫的,我留下来是个包袱是个拖累嘛,就算伤没好,过两天我也会走的啊,我真的打算明天就走了的,所以刚刚才试一下能不能走路嘛,我也不想留下来讨人嫌的……”
或许我该仰着脸说话,这样眼泪就不会那么容易滴下来了。
温凉的指尖拭去我眼下的泪,闻人非的掌心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我不敢抬起头看他的脸色,只听到叹息了一声:“笑笑……我……”只一个“我”字,便再无后话,我又不像他那么聪明,哪里能猜得到他心里的想法?
我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要我,不喜欢我了?”
“不……你没错,是我的错。”闻人非苦涩地笑了笑。
我的心越发凉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认我当义女,是个错误?我是不是太黏人了,其实我也不想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想见见你……如果你不喜欢,那我改好吗?你给我点时间就好……”
“笑笑,别说了。”他轻叹着,把我拥入怀中,双臂紧紧环过我的肩膀,右手轻轻顺着我的后背。“是我不好……”
对,都是他不好……
我父亲死得早,我早已经忘记了有人疼爱是什么感觉,是他让我迷恋上了他温暖的怀抱。我喜欢那样被人宠溺着,被人呵护着,我可以无法无天,可以狐假虎威,可是现在我要求已经没那么多了,只要他能让我远远看几眼就好了,那些温暖的感觉,我可以自己想象的。
只是害怕久不见他,就像我忘了父亲那样,把他也忘了。
“义父……”我被他抱着,不敢乱动,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温度,“我已经答应姜惟了,明天就离开,去附近的城镇把伤治好,等治好了伤就去洛阳找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