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泼在身上,归澜颤抖着清醒过来。
行馆的仆役没轻没重踢了他几脚,厌恶道:“贱奴,楚国二皇子殿下叫你过去侍候,老子先帮你洗干净,免得脏了正宅的地板。”
这仆役一边说着一边招呼附近几个人,又打了几桶水,毫不怜惜泼在归澜身上。
归澜提了一口真气,挣扎着爬起跪直,任冷水一遍遍泼洒,冲去满身血污。
来传话的是楚曦玉带来的一名亲兵,眼看这种场面觉得心有不忍,赶紧阻止道:“你们别泼了,差不多就行了,别让二殿下久等。”
归澜偷偷四顾,看见贤王的车驾和龙傲池的乌云踏雪都在,他们应该还没走。这种当口,楚国二皇子不去陪着明月,叫他去做什么呢?
归澜疑惑重重,跟着那亲兵沿着仆役下人们走的夹道,去到正宅后院一处僻静的房舍。
楚曦云见归澜到来,挥手遣退周遭仆从,又亲自关上房门。
归澜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缓了一口气才恭敬叩首行礼。
楚曦云并没有落座,而是站在归澜身前一步外,不动声色地说道:“归澜,刚才我们行酒令玩,龙大将军运气不好输了两局,就将你抵给我两个时辰。龙大将军说只要我不伤你性命尽管随意。你脱衣服吧。”
前面的话归澜都能理解,以前在宫中,主人无聊时与后宫妃嫔凑在一起打牌行酒令,输了也会将他抵债,押给那些赢了的妃嫔任由她们变着法子折腾他。
有时她们会让他在三九严寒的天气里下到将冻未冻的池塘中,一遍遍去捞那些故意被她们丢弃在水中的物品;有时她们会让他充作椅子跪趴几个时辰,她们自己坐腻了,还命令太监宫女轮流坐,就是不让他起身;有时她们干脆让他双手握了点燃的蜡烛整夜站在门外风口处当灯台,蜡烛被冷风吹灭几次,他就要挨几次鞭打……诸如此类整人的花样层出不穷。宫中女子多寂寞,常年勾心斗角,多少委屈无处发泄,练就了狠辣心肠,又有云妃的纵容示范,归澜无疑成为了她们的出气筒。
归澜只是不曾想,到了龙傲池这里,他还是无法摆脱类似的命运。就算龙傲池对他有几分照顾和牵挂,可他毕竟只是个奴隶,将他暂时抵给旁人使唤,根本不必问他是否愿意,也不用考虑他的感受。
对于一个奴隶而言,这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何他心底只觉一片寒凉?难道他还得寸进尺地希望过,龙傲池会像明月那样护着他,舍不得将他抵给别人么?他不禁自嘲苦笑,果然他是不该有任何期待的,只是他不明白,楚曦云为什么让他脱衣服。难道楚曦云是好男色之人?不应该啊,明月说过楚曦云是谦谦君子。他不免开始怀疑楚曦云的真实用意,犹豫着是否该用比较隐晦的方式询问。
“你发什么呆?本皇子说的话你听不懂么?快脱衣服。”楚曦云一副纨绔子弟的口吻戏谑道,“听说你是龙大将军的男宠,应该很会服侍人吧?难道还要本皇子为你宽衣?”
归澜的身体颤了一下,大胆抬起头看清楚曦云的表情,隐约发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皎洁。他又想起明月说过楚曦云虽然嘴上刻薄其实心肠不错。可能是因为明月先入为主的影响,归澜并不信楚曦云真会是存了什么龌龊的念头,他决定将计就计试探一下,看看楚曦云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于是他故作惶恐不安地问道:“二皇子殿下,可是要下奴侍寝?”
“废话,否则干什么让你脱衣服?”楚曦云继续调戏道,“与明月一样的琉璃色眼眸,果然勾人。怪不得龙大将军那么喜欢你,刚还嘱咐我千万要温柔一些对你。”
听了这样的话,归澜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恼楚曦云的调戏,而是越发失落。不知道龙傲池是否真的叮嘱过让楚曦云温柔一些,可是她毕竟已经将他如物品一样抵给了别人。想到这些,他不由得眼神一黯,再望向楚曦云那张与自己极为酷似的面孔,心中寒凉渐渐变作莫名钝痛。
楚曦云是高高在上皇亲贵胄,楚帝最宠爱的儿子,而他是一直被践踏欺凌以色侍人的低贱奴隶,他居然与楚曦云容貌相近,楚曦云一定很不高兴,觉得他的存在是一大污点吧?何况明月屡次当面说楚曦云样样比不上他这个奴隶,所以楚曦云借机将他要来,狠狠折磨羞辱一番发泄怒火,也没什么说不通的。贵族子弟各种肮脏龌龊心思,他见得太多。也许楚曦云对美丽善良出身高贵的明月是真心喜欢,却不会对一个奴隶生出半分怜悯之情。
刚才他为什么会幻想楚曦云是别有用意呢?是因为明月的称赞带来的那份好感让他降低了防备产生了错觉么?还是他之前误会了龙傲池对他的好,现在被纵容的以为其他权贵也能如她那般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