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之下,远山近水,美得直可入画图,那些渔歌晚唱,芦苇荡舟,总可悄悄激起她那被苍凉世态渐渐冰冷的心湖。
纵然只是应酬,只是尽责,只是想要尽量活得好,那样的夕阳微风下,心中总还是有些温柔之意,感恩之情的。
悄悄偎入他的怀抱,低声地说着极亲近极甜美的话,望着那落日下越发看不尽的重重芦苇,那些疯狂的念头,美丽的情怀,连她都不敢相信,还会从自己这么一颗残破的心中冒出来。
然而,那一刻,他的身体是僵硬的。
那个永远从容而平淡,对任何事似乎都可以不温不火,安然接受,安然处置的人,僵木着身体,僵木着声音,回应她的万千温柔:“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那是他第一次说“不舒服。”
那个一夜夜不眠,脸色也不改一下的人,那个一重重担子压下来,眉毛也不会动一下的人。
有的时候,她简直以为,他就算被人千刀万剐,就算是五脏六腑被焚作飞灰,他的眼神也不会有一丝变化。
然而,那一刻,他的神情终于有了疲惫,他的目光终于沉重起来,他的声音终于僵木了。
他终于会说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生命中,都必然会说的话。
“我有些不舒服。”
初时,她以为只是托词,他的不适,他的不快,他的推拒,必是另有隐情。然而,回家之后,他就真的病了。
身体软弱无力,额头烧得发烫,眼中全是血丝。他的病势来如山倒。
然而,他是一个极安静的病人,就算是普通人可以发热致死的病势,他也安静得从头到尾,不曾有过一声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