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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狄九真的答应,真的要同他交换条件,那么,用什么方法,确保狄九不会倒行逆施,不会杀人如麻,而真的能够信守诺言,也是一件极头疼的事。

所以现在狄九不相信,傅汉卿倒也暗暗松了口气,对大家笑笑道:“我希望改变武林人动则喜欢以武力私斗,性命相拼来解决问题的习惯,这样大家就都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这一次轮到狄九伸手去揉隐隐发疼的头了:“我建议你干脆大发神威,打遍天下,独霸武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然后再下令,所以有人不许私斗,这样比较容易一些。”

傅汉卿好象完全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嘲讽,认认真真地说:“我就是因为不赞同这种凡事以力为尊,以力量判断是非对错,以力量决定成败的定例,所以才想改变这些的,又怎么能用同样的方法做事呢。就算我能真的独霸天下又怎么样?这世上没有永远的霸主,总会不断有人起来打倒你的。麻烦还是无穷无尽。”

齐皓迟疑了一下,这才道:“教主英明天纵,我等愚鲁,自难知教主袖底玄机,但属下实在不明白,以我教如今的实力,教主此刻的神功,有什么必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且基本上没有多大可能成功的事。”

傅汉卿沉默了一会,这才道:“振宇武馆初创时,就是你带领一干亲信,四处踢馆,挑战高手,制造风波,以便扬名立万,在此期间,我教弟子战死三十四人,其中十七人是你亲自带出来的精锐心腹,而重伤者二十三人,残疾者八人,其他轻伤者四十五人。至今三十六年,在这三十余年间,为了扩大振宇武馆的影响,一步步把振宇武馆推向戴国第一武馆的宝座,不断地打击其他武馆,也不断地应付其他敌对势力的挑衅,我教弟子共计战死三百八十九人,这其中,就有你一子一弟,还有舒放的一位兄长,重伤者五百四十二人,残疾者一百余人,舒放的妻子也曾因受辱而致疯,其他轻伤者,甚至连你们交上来的文册中也没有正式确切足够的统计。”

他有着最强的记忆能力,和最快的阅读能力,复述那些文书上的数字,是极简单之事,但在旁人看来,却只会深深为教主竟肯认真记住这些无名小卒死伤的数字而感动。

“我也知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变故,振宇武馆都永远无法摆脱,这样的挑衅,冲突,争斗,我教还会有更多的弟子在这些无聊的,并没有重大意义的战斗中死去。我做为教主,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傅汉卿难得认真地说。

齐皓略觉感动:“教主如此关心下属,我等自是铭感五内,但有教主神威护佑,料来旁人亦不敢造次。”

傅汉卿冲着他摇摇头:“你欺负我没有听过武林传说,江湖故事吗?那些事非争端,可以凭着武功高就全部躲过去的吗?哪个天下第一高手,不是老被人烦扰,越是强大的基业,不就越是容易被人觊觎吗?振宇武馆只要一日还是戴国第一武馆,一日就是很多人的眼中钉,那些人想要出头,想要出名,就总要从振宇武馆下手。振宇武馆一旦没落,昔日那些结下旧仇的人,怕也会群起而攻,总之,如果不从根本上改变你们这些江湖人物最喜欢的暴力处事方法,杀戮就永远不会停止。再说,我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振宇武馆啊,我还要回总坛呢。”

他这样徐徐说来,心中却有些迷迷茫茫地忆起,第一世里,被人拷打逼问,他曾经那样天真而不解地去问行刑手,为什么五大帮要击倒狄飞,夺占他的势力,这一切的纷争和杀戮,背后的理由,为什么那样可笑而无聊。那个时候,他被绑在最脏肮污秽阴暗的牢狱中,承受最冷酷的刑罚伤害,心境却如琉璃澄澈,不染尘垢。

七世之后,他可以坐在最豪华的雕皮大椅上,面对一群随便准备为他的命令去死的人,平平淡淡地分析一切的纷乱和隐患,迟钝如他,明白所有纷争的根源,却无法懂得,这一刻,心中隐隐升起的悲凉,是因何而来。

齐皓躬身施了一礼,正色道:“教主如此关切,是我等之幸,然教主即手掌神教兴衰,便当负起全教之责,处处为神教未来打算,而不需思虑我小小一处分坛一时一地之得失,区区若干弟子一生一死之存续。”

傅汉卿平静地望着他,平静地说:“正是因为我是教主,所以我才要负起责任来啊。保护我的属下,保护我的弟子,不让他们受伤害,不让他们枉死,替他们打算,尽力帮他们避免危难,这难道不是身为教主,该做的事吗?”

他问得如此理所当然,如此平淡和缓,仿佛是在问,难道太阳不是应该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吗?